第十二章 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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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牛排望著洞穴入口處那令人憎惡的朝陽的反光，羅密洛開始陷入絕望。

「天亮了啊……」

「怎、怎麼辦呀？羅密洛」

身旁的戀人——朱麗耶塔用力握緊了羅密洛的手。

「冇事的。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恐懼的顫抖，羅密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本應早就已經明白的。自己和朱麗耶塔成為戀人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是，已經停不下來了。在感受到與朱麗耶塔的溫暖愛情以後，羅密洛已經無法再回到過去的孤獨中去了。

正因為如此，纔會痛苦。

追兵近在咫尺……即，兩人現在命在旦夕。

（可惡！如果隻是我一個人的話……）

冇錯。如果隻有羅密洛自己的話，他早已放棄了。

自己早已汙穢了。就算被殺也毫無怨言。

但是，朱麗耶塔她不一樣。

雖然她選擇跟隨自己並與光明的世界訣彆，但是仍然還是冇有絲毫罪孽的清白無辜之身。

（還有什麼辦法嗎……快想想辦法）

已經冇法從洞裡出去了。

不光是近在咫尺的追兵，關鍵是太陽也升起來了。

對追兵來說，發現這個連洞窟都算不上的小洞穴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吧。

一旦被髮現，等待著兩人的便是絕望的未來。

就在這事。

「啊！？羅密洛！快看！那、那個！」

朱麗耶塔突然看著洞穴內部驚呼起來。

「怎麼了……門！？」

興許是兩人命不該絕吧，在那邊有著一扇門。

（怎麼？為什麼會有門……不對，等等）

明明剛纔都不存在的、畫著貓的黑色門扉。

雖然其莫名出現讓羅密洛吃了一驚，但是他思考了一下……沉默地牽起朱麗耶塔的手走了過去。

「羅密洛？那扇門是？你知道什麼麼？」

直到被羅密洛半拖著牽到了門口，朱麗耶塔才忍不住問道。

「不，不知道。但是，應該至少比留在這裡等死要好」

回答完朱麗耶塔，羅密洛把手伸向門。

（那麼，裡麵究竟會是什麼呢…）

不管怎樣，太陽已經升起了。在太陽落山前都不可能從洞口離開。

那麼，便隻能選擇從這裡前進了。

隨著叮鈴叮鈴的聲音，門打開了。看著對麵那昏暗的房間，羅密洛鬆了一口氣。

至少看起來不像是會照到太陽光的地方。

「走吧」

簡短地催促著朱麗耶塔。

「嗯。我已經決定追隨你到天涯海角了。一起走到最後吧」

朱麗耶塔毫無血色的臉上看起來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手牽著手，投身於門扉對麵的那片昏暗之中。

啪嗒一聲，門關上了。慢慢地……門消失了。

然後，一小時後。

「瑪德！那隻怪物！跑到什麼鬼地方去了！」

「已經早上了！他跑不掉的！快找！找出來殺掉！」

「朱麗耶塔大小姐……期望您能平安無事啊……」

「不，那應該很難。恐怕她早已……」

沐浴在朝陽之下，他們拚命地搜尋著羅密洛和朱麗耶塔。

……但是目標早就已經逃進了絕對不會被找到的地方，這一點他們並不知道。

「這裡是…地下室嗎」

穿過門以後是一個狹窄的地下室。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這地方」

朱麗耶塔慢慢靠在羅密洛身上。羅密洛能感覺到她緊張地縮近了身子。

這個地下室的佈置很是奇妙，無法讓人想象到這裡通向剛纔的洞穴。

保養良好的桌椅整齊地排列著，桌上還放著一些應該是傢俱的玻璃瓶和壺。

牆壁上裝飾著繪畫，地板則一塵不染。

（魔法師的居室嗎？…從剛纔那應該是傳送的魔法來看應該冇錯就是了）

年齡是朱麗耶塔十倍以上的羅密洛嗅著房間裡充斥著的魔力，如此判斷道。

房間中充滿著魔力。不過還好，似乎並不是會直接攻擊『不速之客』的危險東西。

透出些許亮光的房間深處能夠依稀感受到有人的氣息。

那應該就是這裡的主人吧。

（接下來，要怎麼……嗯！？）

「呀！？」

突如其來的變化。

房間突然被照得亮如白晝。

「混蛋！？陷阱……嗎？」

「這光……不痛？」

條件反射護住自己的兩人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璀璨的光輝照耀在兩人身上，並冇有帶來太陽光或那些可惡的光之神信徒所操縱的聖光那樣的痛楚。

這些光似乎並冇有包含絲毫的魔力，僅僅是將他們照亮而已。

「喔哦！？…啊，歡迎光臨。兩位客人來得真早呢」

聲音讓兩人回過神來。

出聲的是剛從裡麵的房間踏出半步的中年男性。

體型勻稱，鬍鬚也修剪得整整齊齊。

他繼續說道。

「哎呀，抱歉呢。現在還在準備中…兩位冇事吧？看起來臉色相當不好」

「啊，冇事。不用在意，我們這是天生的。我們身體好得很」

麵對男性那不可思議的詢問，羅密洛直接回答了他。

並不是假話。有些睡眠不足是事實，不過因為完全照不到太陽光所以身體狀況本身倒是不錯。

「話說，這裡是什麼地方？」

平複了一下思緒，羅密洛問道。

那扇門應該是傳送之類的東西吧，這一點基本能夠確定。

所以說這裡應該是完全不同的什麼地點了。

然後，那位男性回答了他。

「這裡是叫做洋食店貓屋的餐館。像客人你們這樣『對麵的人』則一般用『異世界飯館』來稱呼呢」

輕車熟路的。作為這家店的店主回答了他。

「是吃東西的店麼？」

「既然叫做異世界飯館，這裡是異世界嗎？」

麵對店主的回答，兩人同時問道。

「嗯，算是吧。在這邊世界其實是很普通的餐館呢。

不過在客人你們看來這裡似乎的確是異世界就是了」

然後他繼續說著。

「所以說，要不要吃點什麼呢？彆看這麼小，我們店可是頗受好評的喔」

說完，店主微笑了起來。

「羅密洛，吃點什麼比較好吧？…那個，這樣我們就是『客人』了」

「原來如此，這麼說也對……」

朱麗耶塔有些畏縮地提議，而羅密洛則點了點頭。

既然這裡是餐館，那麼點了餐的自己兩人就是『客人』了。

既然是客人……在這裡待到太陽落山也冇什麼不對吧。

冇有比這更安穩的方法了。

「我知道了。那麼，請來兩人份這家店最貴的料理吧。然後…如果有葡萄酒的話也來一些」

就這樣羅密洛點了菜。

還好，身上有錢。

雖然不太清楚異世界的料理會是怎樣的東西，總之點了最貴的東西的話就不會有什麼抱怨了吧。

「最貴的料理？這樣的話就是牛排……煎過的牛肉了，可以麼？

因為燉肉還冇有做好。然後葡萄酒對吧」

聽到羅密洛的點餐，店主向他確認道。

異世界飯館裡和紅燴牛肉並列的昂貴料理。

儘管從前代開始就一直作為慣例放在菜單上，不過牛排這東西在異世界人裡並冇有什麼人氣。

他們似乎並不喜歡牛肉這種東西。

所以為了確認這一點，店主特意詢問了一次。

「煎的牛肉嗎……也好。就這個吧。啊，對了。不好意思我和她都不喜歡garleo的氣味。請不要使用garleo」

而羅密洛聽到煎牛肉也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不過很快他就整理好了表情並點了點頭。

反正點餐隻是為了正當地留在這裡的藉口而已。

難吃的話剩下就好了。

隻要冇有使用garleo——經常用來給肉類除腥的香料——這種對羅密洛他們來說算是天敵的東西，就冇有什麼問題。

「明白了。那麼稍等一會。請先隨便找位子坐」

記下點餐後，店主回到了廚房裡。

「走了嗎……」

「……我們總算是得救了呢」

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後，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羅密洛和朱麗耶塔攜手私奔已經有三天了。

追兵果然還是冇可能會追到這種地方來的吧。

「不過，煎過的牛肉居然是最貴的料理嗎……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這家店」

稍作喘息，略微定下神以後，羅密洛嘟噥著。

「是呀……明明店裡是這麼的漂亮」

朱麗耶塔也表示同意。

她環顧著店內。這是一件經過精心保養的舒適小店。

傢俱和裝飾雖然造型樸素，但是造型整齊同時光滑潤澤。能夠看得出來都是相當高級的東西。

但，牛肉。

對羅密洛他們來說，一言以蔽之的話牛的肉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所謂牛這種動物，雖然腳程不快但是力量卻比馬要好。所以通常用來拖動農具或是榨取牛乳，也有兩種同時使用的。

然後年老體衰或是受傷無法勞動的牛，通常纔會用來吃肉。

當然，比起一開始就是肉用飼養的豬、雞和獵人打來的野味來說味道就差遠了。

牛的肉又硬又腥，在一般的常識裡要麼用來喂狗要麼被窮人和農民用以餬口。

假如是作為燉肉經過長時間熬煮並撇除浮沫的話還好說，但光是煎一煎恐怕不能稱之為正經食物。

兩人的這種概念在異世界裡差不多也是常識。

「算了，也好。反正也不是因為想吃東西才點的菜」

就當是占用座位的費用好了。

想通了這一點，羅密洛輕鬆地回答道。

就這樣過了一會，店主把料理拿來了。

「讓你們久等了，這是二位點的牛排。調味是用的洋蔥醬，並冇有加大……哦不對是garleo。洋蔥應該冇問題吧？」

姑且還是問了一下。

店主做到一半纔想起來，如果是不喜歡辛辣氣味的蔬菜的話，那洋蔥就也不行了。

那醬汁就得全部重新再做一次了。

「啊，冇問題。隻要冇有garleo的話就不介意」

「我也是。謝謝您」

聽到店主報出的材料，羅密洛和朱麗耶塔點了點。

隻有garleo不行，其他的蔬菜的話就冇問題。

而且對於腥臭的牛肉來說，使用味道濃烈的蔬菜是必須的。

……雖然也冇有期待過就是了。

「喔，那就好。那麼……讓你們久等了。這是牛排」

放下心來，店主從推車上取出料理開始擺放。

推車上放著的是還滋滋作響的肉、湯和麪包。

周圍充斥起一股濃厚的肉香。

「……這個，是牛肉的肉？」

羅密洛不由得問道。

這和他們想象中的東西完全不同。

「是呀。我家這種小店果然還是買不起國產牛那種貴重材料，不過也選用的相當不錯的牛肉。很好吃的喔」

店主對羅密洛點了點頭，將料理擺在兩人麵前。

黑色鐵盤上的牛排上點綴著各色蔬菜絲。由肉醬和某種茶色物體混合而成的醬汁覆蓋在蔬菜上，時不時滴在滾燙的鐵盤上就散發出一股焦香。

「然後這邊的是葡萄酒。因為是紅肉料理所以我拿的是紅葡萄酒，請問可以麼？」

「誒，好的……謝謝您了」

經過兩人的確認，店主將葡萄酒倒入高腳杯中。

清澈的葡萄紅色的酒液很快填滿了高腳杯的杯底。

「那麼就是這樣了。麪包和湯可以隨意新增。請二位慢用」

擺盤完畢，店主招呼了一聲後就回到了廚房裡。

「……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嘛」

看著眼前的料理，羅密洛低聲嘟囔了一聲。

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濃厚的肉香，鮮豔的色澤。

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那麼，開始吃吧」

「好的」

兩人互相點了點頭，拿起餐刀和叉子。

說起來上一頓飯還是昨天晚上兩個人生啃的那隻兔子。

光是能夠有一頓正經的熱飯吃就足以感激涕零了。

叉子叉住，用刀切割。

「喔，好軟啊……」

察覺到手上傳來的觸感，羅密洛驚歎著。

不知是處理手法絕妙還是肉質本身，這柔軟度讓人不敢相信是牛肉。

餐刀輕易的割入並切開了。

切口是還帶著一絲血紅的肉色。

晶亮的肉汁緩緩滲出。

將切成一口大小的肉用叉子叉起，送進嘴裡。

「……哎呀」

品嚐到其中滋味，朱麗耶塔不由得驚撥出聲。

肉質柔軟細嫩。

含在口中，牙齒稍稍用力嘴裡便充斥著肉香和油香。

滿溢而出的肉汁、鹽和高級調味料胡椒的味道、以及新鮮oranie炒熟後的甘甜、

再加上兩人並不認識的那種美味的茶色醬汁所製成的調味醬。

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絕妙的滋味。

「……最貴的料理，原來是這個意思呢」

這是朱麗耶塔目前唯一的感想。

實際吃到以後才明白過來。

原本就質地細膩再經過精心處理、將美味最大限度引出後讓人無法聯想到牛肉的肉質，調味醬中濃縮了廚師心血的美味。

而旁邊使用新鮮野菜製作的配菜也非常美麗。

這簡直讓人冇法說是單純的『煎熟的牛肉』。

不愧是這家店裡最為昂貴的料理。

「雖然傳聞是聽說過……不過專門為了食物而飼養的牛肉原來是這種味道嗎」

羅密洛表示同意，同時想起了這件事。

在王國和帝國、公國這些大國家裡，有著僅為取用肉而飼養的牛。

完全不事勞動、隻知道吃食長膘的年輕牛的肉，有著普通牛肉完全無法相比的柔軟和美味，是有資格登上王侯貴族餐桌的珍品。

冇想到，這市井之間的小餐館竟然能端出這種東西……

「不對，說起來這裡是『異世界飯館』來著」

剛纔店主說過，這裡是『異世界飯館』。

再次咀嚼著這句話，羅密洛才理解到其中真意。

原來如此，能夠做出此等美味的餐館，怎麼可能……至少在羅密洛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兩人再次確信了這一點。

「……果然逃到這裡來是正確的選擇啊」

「是呀。這裡的話，無論是父親大人，還是騎士團，還有祭司們都是冇法追來的呢」

兩人端起酒杯，高高舉起。

「希望我們的未來……」

「能夠充滿祝福……」

隨著祈禱，兩人喝下了清澈的葡萄酒，享受著那雖然冇有經過勾兌但依舊清冽香醇的味道。

兩人回到原先的洞穴時，已經是太陽落山後了。

「看起來，我們得救了呢」

「是啊。當時我還以為我們冇救了」

在那之後，兩人一邊交杯換盞，一邊就著柔軟的白麪包和湯吃著各種料理，在異世界食堂一直待到日暮時分。

店裡隨後也有各路客人紛至杳來，吃著自己喜歡的料理。

從看起來很普通的平民到貴族……而且還是看起來比朱麗耶塔更為高貴的公主都有。

騎士、武士和傭兵之類的戰士。魔術師和陰陽師。

精靈族和矮人族以及半身人之類的亞人種，甚至還有蜥蜴人和小人族這種接近怪物的亞人族。

那家店裡聚集著各種各樣的客人。

他們都隨性地點著各種羅密洛根本冇聽說過的料理，並吃得眉開眼笑。

「但是那時候真是嚇死了。冇想到居然會有光之神的高等祭司」

「嗬嗬。是呀。那時候羅密洛的表情真是精彩呢」

午後的時候，佩戴著作為高等祭司證明的純金聖印（看形狀還偏偏是光之神的信徒）的年輕女性帶著看起來像徒弟的三位少女祭司一起進店的時候，那瞬間兩人都嚇呆了。

幸好，不知道是冇有注意到坐在角落裡的兩人或者不想在店裡斬妖除魔帶來麻煩，那四個人享用完點心和茶水並買了一大堆要帶走的以後就這麼回去了。

雖然僥倖活下來以後現在可以當做笑料來講，不過當時如果真的打起來的話兩人想必早就冇命了吧。

就這層意義上來說其實他們運氣很好也說不定。

「好了……出發吧」

「好的。我會一直追隨著你的……不管是天涯海角」

就這樣，被幸運所眷顧而逃得一命的這對戀人牽起對方的手並接吻。

他們早已互相宣誓一同跨越任何困難並生存下去。

正因為如此，羅密洛選擇吸取了朱麗耶塔的血液，而朱麗耶塔也選擇拋棄一切也要追隨羅密洛。

「不遠了吧？距離你的藏身之處」

「是啊。今天再飛上一晚上的話應該就能到了。再努力一下吧…等擺脫追兵以後，再去一次那家店似乎也不錯」

「嗯，是呀。對那家店真是感激不儘……而且關鍵是料理還非常的好吃呢」

總算是走到這裡了。

沉浸在氣氛之中……

兩人將身軀化作無數的蝙蝠，向著滿月照耀下的寧靜夜空飛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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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leo：異界語中的大蒜

oranie：異界語中的洋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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