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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 作品

第一百零二章 春天正是讀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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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走的很倉促,似乎出人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意犄之中的是張慶和進京之事,會試在明年二月,安路距離京城兩千多裡路,年後進京肯定走來不及了。

安陸的舉子多在九月間就起程進京,像張慶和因婚期耽擱到現下已經夠晚了。

早就有人猜測,張慶和是不是因舉人名次不高,放棄了這一科,才拖延到這個時候還冇啟程。張家族人甚至還有人說酸話,覺得是新娘子耽擱了他們的舉人侄兒,不夠賢惠知禮,雲雲。

誰會想到張家大郎陪著新fu回門後,就舉家進京。

等到親戚得了訊息時,張家一行人已經離了安陸,家中隻留了幾個老仆看房子。金銀細軟,半點冇留0

這些習慣了到張老爺家打秋風的族人,立時傻了眼。每年藉著過年,可是他們大開口的好時候,今年怎麼辦?

道癡送走依依不捨的順娘,重新回到王府。

依舊上午隨著眾人上經史課,下午跟著陸炳學刀,晚上則是苦讀四書五經,日子過得極為規律。

冬去春來,半年轉眼而逝。

四月初,順娘寄了家書回來,張老爺冇有參加會試,張慶和名落孫山,不過在宗房二老爺的幫助下,拜在一個老翰林名下,在京準備下一科。至於順娘三月初查出身孕,如今在京待產。

張家即便家道中落,可張老爺這一房日子過的不賴。即便是客居京城,可也買了宅院,又添了仆fu下人,日子過的井井有條。

張老爺那個曾掌家的妾室,也是個xing子厚道的,對順娘多有幫扶。

張老爺也對順娘甚是寬和,順孃的日子順心如意。

王寧氏看了順孃家書在佛前拜了又拜,順娘這是過門喜不管第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好事。

對於順孃的身體,王寧氏到冇有太過擔心。因早年家境艱難的緣故,順娘從來冇有jiāo養過。她xing情雖綿綿軟軟的,可身體卻比尋常女子要結實。今年十七歲,身子已經長成,並不需要多擔心什麼。

道癡用觀音像與佛像在容娘那裡借了八百兩銀子在容孃的張羅下去年十一月在西城開了一家當鋪。半年過去,外債已經還了大半。照這樣看下去,再過一年半載,不僅能還清容孃的銀子,還能剩下置辦新鋪子的銀錢。

容孃的婚期定在九月,三郎六月裡參加完院試後,便會同父母進京送嫁。

算算時間容娘九月出閣順娘十月生產,道癡閒暇時分,就常去西城溜達,一是為小外甥、小外甥女置辦滿月禮:二是想要尋幾樣好東西給容娘添妝。尋了兩次卻冇有什麼閤眼的,正好容娘將之前在她那裡典押的白玉觀音與紫金彌勒送回來道癡便有了主意,兩位姐姐一人一個暫時撂下此事不提。

雖說道癡與三郎兩個—個在王府,一個在家,隻有月末才能見上一兩麵,可兄弟兩個越發親近。

兩人全部心思,都放在院試備考上。每到月末,道癡放假的那幾日,三郎就到外九房,將自己做過的時文與各種蒐羅到的擬題拿過來:道癡也會將自己本月裡的各種作業帶回家,兄弟兩個交換學習。每到此刻,道癡對三郎都心服的不行。三郎可不是他這個假正太,活了兩輩子,多少占著些小聰明的便宜,可三郎的文筆、靈氣,真不是他能比得上的。每次看了三郎的時文,再看自己的,又澀又乾,冇一處滿意。

三郎卻是極有耐心,每次將道癡的時文逐字句點評,還時不時地鼓勵兩句,例如“二郎這種承題的法子很好……”,或“入手越發切題了”之類的。

除了鼓勵,三郎也毫不客氣地指出道癡的不足,策論勉強尚可,時文缺乏靈氣,詩賦淺顯直白,文字運用不足。就像“紅花”x“綠葉”這兩物,在時文裡不宜多做修飾,否則顯得文字輕浮;在詩賦中直述就過於淺白,若是換做“紅瘦”、“綠肥”實物換成擬代,意境一下子就上去了。

這個時候,道癡真的很想捶地。

各種穿越書中,百試百靈的納蘭詩詞,為何他一首都想不出,想要取巧都不能。這個時候,隻能勤能補拙,死背唐詩宋詞。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

後世的人,在文字獨創xing上差了些,可不是還有向某某“致意”的說法麼?他又無心成為詩賦大家,隻要能考試過關就好。

三郎第一時間就發現道癡取巧的想法,並不讚同,難得地板起臉,一本正經地教訓道:“贗品再像,也是贗品,詩詞文章之道亦然。形似而無味,若是二郎在科舉之途上,隻想過了童子試,如此取巧還能渾水mo魚。若想要再講—步,半點不容作假n.

因道癡這點不足,三郎發狠了要給他扳過來,便給他留下作業,要求他不拘格式、不拘內容,每日做詩詞三首。

換做其他少年,對於三郎的這番話,說不得還要反辯一番。

道癡心智成熟,仔細想想三郎的話,確實是這個道理。自己要是不能直麵對自身不足,說不定真的止步院試,鄉試、會試更是奢想。自己除了活的久些,並不比當下的讀書人強多少,甚至於真論起讀書來,自己還欠缺太多。

旁人寒窗苦讀時間,他這邊再用功,拚時間是拚不過那些人得。

整營一個月,府學眾人便看到一個奇景,道癡眼神木木(想的出神)不拘是看到花草樹木,還是飯食點心,還是經史課上,隨時都會走神,嘴上振振有詞。

道癡的書桌上,迭起厚厚的詩稿,詠的東西五花八門。

王琪與陸炳曉得他在作詩,好奇的不行,湊過來看道癡的詩作。

《煮粥詩》

貧者有所乞。

碗中粥影稀。

風吹水麵湧穀米七八粒。

《懷古邯衛青》

寒門自古有才俊,衛氏兒郎朝天賀。

利祿不求椒房賜,功名尤向塞外得。

昨夕北風嘶朔馬,今朝胡霜切冰河。

將軍橫行萬裡外,單於慌躥棄戰車。

竟是良莠不齊,有的淺白,有的則是有點意思。不管不管是淺白,還是頗有意境,都能稱之為詩了。

王琪與陸炳見了大奇,少不得威讚一番,說起寫詩,他們勉強也能應對上幾首,可像道癡這樣信手捏來,想到什麼寫什麼,冇有幾分靈氣還真是做不來。

道癡唯有苦笑,他原也自詡博覽群書,可真等到開始認真作詩,發現自己的典故詞語十分匱乏。

對於六月院試,他心裡真有些冇底。

呂文召聽說道癡在學作詩,揚起鼻孔,對著道癡得意幾日,而後拿出個冊子來,得意洋洋地遞給道癡,口上說著請道癡指正,實際上壓根就是顯擺的意思。

書冊輕飄飄的,道癡倒是覺得分量尤重。不管呂文召這人怎麼不懂事,這回出手,也是想要幫忙吧。

裡麵確實是呂冬召的筆跡,不過看到上麵錄著的詩詞時,道癡的臉sè都綠了。

這是詩?韻呢?平仄呢?

我立天地間。

xiong懷淩雲誌。

無人知心憂。

空對日月明。

這叫詩?

才高五鬥無人知。

知己不見莫強求。

平生信守周召誌。

手中杜康可解憂。

這叫詩?

詩不詩的,道癡真冇看出來,卻終於明白什麼叫“懷纔不遇,”什麼叫“為賦新詞強說愁”。

呂文召真是個文青少年,從這厚厚的手抄本上,有能看出他是個愛做詩的,可是這水平麼,還真是無法評說。就是道癡這半路出家的,都看出這些不入流。

道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很是佩服呂文召,讀了十來年書,水平能差成這樣也不容易。偏生他還極為自信,即便冇有下場參加童子試,也不覺得是自己自身不足的緣故,反而覺得是受家規所限。若是自己下場,案首定是手到擒來。

陳赤忠是武人,對於詩詞之道一竅不通;劉從雲這邊幾日冇動靜,隻是在下次月假完了的時候,從家裡帶了一大包的詩詞冊子。不是市麵上常見的李杜詩詞之類,而是當時文人流傳開來的一些詩詞新作。

對於道癡來說,研究研究當下的詩詞味道,瞭解當今的鑒賞水平,對他下場大有助益。

道癡真心感謝,他冇想到劉從雲會幫自己這一把。畢竟府學少年中,如今隱隱分作兩派,有些彆苗頭的意思。

劉從雲笑道:“無需謝,我隻是想看看,二郎能走到哪一步。”

聽他這話中似有深意,道癡一愣,道:“劉世兄不想參加鄉試?”

劉從雲笑道:“考試之類的太煩,熬完院試,我就不想在費心。”

若是單單在王府混屬官,有個秀才功名夠用了,舉人功名不過是錦上添花。可等到世子進京,眾屬官即便會跟隨,秀才功名與舉人功名的分量絕對不同。舉人能直接有資格授官,秀纔則不能。

鄉試還在兩年後,離現在還遠,道癡深深地看了劉從雲一眼,冇有說話,心裡卻是打定主要,隻為今日這一包詩冊的情分,就要找個機會說服劉從雲繼續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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