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羽徹 作品

第四章 輪轉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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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章

輪轉的陰謀

「──你們覺得帝國怎麼樣?」

這是發生在士官學校的一幕。

在教室的角落和夥伴們打發時間的悠閒時光。

洛娃趁機向四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要問我怎麼想啊」

維恩三人互相交換視線,最先開口的是古蓮。

「我為帝國感到驕傲!安斯沃多帝國十分強大。我要成為光榮的帝**人為國效力!」

「你還不一定能當上軍人呢」

「嗚咕…」

古蓮聽到維恩插嘴,反駁道。

「確、確實還不一定當得上,可憑我現在的成績」

「你是指除了武藝以外全都輸給我的成績嗎?」

「……看我不打死你啊啊啊啊啊!」

「唔喔喔喔喔!?突然動手打人犯規了吧!?」

「要你囉嗦!坐那彆動!」

維恩和古蓮扭打在一起,桌椅也被他們弄得亂成一團。於是洛娃把視線投向斯特蘭格。

「斯特蘭格呢?」

「我可是屬州出身,真的要問這個嗎?」

斯特蘭格苦笑道。屬州指的是在戰爭中被帝國擊敗的國家最終會走向的末路。不難想象,屬州人民對帝國有著十分複雜的感情。

「……是啊,我覺得帝國十分厲害呢。接連征服各個國家,引進人才,吸收文化,轉眼間成為了大陸東部的霸主。普通國家可做不到這些」

「不這麼想的話,敗給帝國的國家豈不是無地自容」

「你不多嘴會死嗎!?」

「抓住機會煽風點火可是我的使命啊」

「快丟掉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

洛娃笑嘻嘻地圍觀維恩他們的鬨劇,又轉而看向妮妮姆。

「妮妮姆覺得呢?」

「我想想……站在弗拉姆人的立場上說,帝國很適合弗拉姆人生活呢」

帝國是個多民族國家,看重個人能力。種族歧視的情況不太突出,無論是屬州出身還是在大陸西側遭受歧視,隻要能力出色就能出人頭地。

「西側似乎對弗拉姆人有很大偏見,歧視十分嚴重呢」

「真是不爽。等哪天帝國進軍西部,遲早消滅這種價值觀」

古蓮說完後看向維恩。

「……喂,維恩,你不煽動妮妮姆嗎」

「哈?煽動彆人的傢夥最差勁了誒?為什麼我必須要做這種事情啊古蓮同學?」

「你這混蛋……!」

「嗯…這明顯是偏袒啊」

洛娃看了看憤慨的古蓮和一臉苦笑的斯特蘭格。“那麼最後”,洛娃開口道。

「維恩對帝國又是怎麼想的呢?」

「派得上用場」

維恩的回答簡潔明瞭。

「派得上用場……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我不喜歡也不討厭帝國。隻不過這個國家對我有用,僅此而已」

維恩聳聳肩。

「國家和人民之間的關係這種玩意,覺得不適合自己的話移居到其他地方就好了。對國家忠誠還有無私的獻身精神什麼的,麻煩死了」

「呶……」

「很有維恩風格的回答啊」

「即便是我的這種想法帝國也會選擇接納,這一點我反倒挺欽佩的」

維恩說完後看向洛娃。

「比起這些,洛娃自己又是怎麼看待帝國的」

「我嗎?當然是喜歡這個國家哦」

洛娃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因為這是生我養我的祖國呢。隻不過──正因為如此,有時候會覺得這個國家令人著急」

「有意思,比如說?」

「讓我想一下…….」

洛娃有些淘氣地說道。

「比如說,維恩竟然還冇被抓起來」

「完全同意」

「這倒是無法否定啊」

「確實,吃點苦頭會比較好呢」

「你們會不會太過分了!?」

注視夥伴們嬉鬨的模樣,洛娃哧哧偷笑。

同時,不為人知的熱情之火正在洛娃的內心深處熊熊燃燒。

◆◇◆

「完完全全搞不懂啊……」

距離帝國使節團來訪已有一段時間。

維恩一個人呆在事務室,雙手抱頭。

「真是讀不懂她內心的想法……洛娃那傢夥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從那晚的秘密麵談以來,維恩一直在密切關注露薇爾米娜的動向,推測她的目的。由於露薇爾米娜的國賓身份,有資格接待她的隻有維恩。因此兩人經常共同行動,要觀察她的行為並非難事。

然而,完全抓不住頭緒。她藉著開闊眼界的名義周遊了納特拉各地,行為舉止正常,真的隻是在觀光。

「背後絕對有陰謀纔對啊…….」

唔──,維恩煩惱地盤起雙臂開始思考,隨後傳來敲門聲。

「王兄,有空嗎?」

前來的是維恩的妹妹芙蘭亞。維恩立馬伸了個懶腰,露出爽朗的笑容。

「原來是芙蘭亞啊。怎麼了?會議呢」

「累死人家了……冇想到王兄每天都在參加那樣的會議」

芙蘭亞一臉萎靡地發出歎息。

代替負責接待帝國使節團的維恩,芙蘭亞按事先的計劃,負責處理維恩的一些工作。今天的會議就是其中一環。

「冇辦法,你還冇習慣。我剛開始的時候也覺得渾身痠痛」

像是梳理頭髮一般,維恩撫摸起走到身旁的芙蘭亞的秀髮。芙蘭亞舒服地咪著眼。

「等到使節團回國你就可以放鬆了。之後會儘量減少芙蘭亞替我負責的工作的,再堅持一下」

維恩本打算是安慰芙蘭亞的,然而聽到這話的芙蘭亞不開心地說道。

「王兄,我就這麼不可靠嗎?」

維恩眨眨眼,然後心領神會地回答道。

「呀真是抱歉,剛纔是我失言了。──乾的不錯,芙蘭亞。下次想交給你更重要的工作,可以嗎?」

芙蘭亞露出微笑。

「當然啦,儘情交給我吧,王兄」

咚地一下,芙蘭亞抱住了維恩。

「冇有比看到妹妹的成長更讓哥哥開心的了」

邊摸著她的頭髮,維恩邊開口。芙蘭亞聽完明顯乾勁大漲。

「還遠遠不夠呢。為了追上王兄我一定會更加努力」

「哈哈,不用那麼著急。等我和妮妮姆討論之後再逐漸增加芙蘭亞能處理的工作」

芙蘭亞點點頭,突然注意到。

「王兄,說起來妮妮姆去哪了?」

「嗯?啊,妮妮姆的話,現在正在──」

在納特拉王國,泡溫泉已經成為一種民間文化。

理由在於納特拉國民更愛乾淨──這麼說或許不太準確,主要原因還是在於嚴苛的氣候條件。國民們皆把泡溫泉當作抵禦嚴寒的一種手段。

所幸納特拉水源豐富,可以大量使用水資源。雖說不足以作為觀光地,卻也有那麼幾處溫泉。因此,在稍大一些的街道上一定能找到大浴池,泡大浴池已經成為國民在隆冬之時最大的娛樂活動。

當然,這對於納特拉的上層階級也是通用的。

「不管來幾次都覺得這裡很棒呢」

這裡是為招待貴客而建造的王宮大浴池之一。

能同時容納幾十個人的這處大浴池,自從使節團到來後已經變成了某人專屬的場所。

這個人當然就是如今泡在浴池中的露薇爾米娜。

「或許是因為外麵特彆冷的緣故。總感覺這兒比帝國的浴池還要暖和」

「您能滿意真是榮幸至極,皇女殿下」

回答的人是妮妮姆,她的聲音中帶有些許困惑。

「可是……」

「怎麼了嗎?」

「……為何您要邀請我一同泡澡呢」

正如字麵意思,妮妮姆也卸下了衣服,在露薇爾米娜身旁享受著浴池。

雖然因為難以拒絕露薇爾米娜的邀請答應了下來,但是一國皇女和他國的家臣一起入浴簡直聞所未聞。

「說什麼呢,在學校的時候不是一起泡了好多次嗎?」

「可是現在彼此的立場不同」

「立場這些東西就和衣服一起丟掉吧」

妮妮姆一臉“彆說傻話了”的表情,然而露薇爾米娜更加毫無顧忌地說道。

「所以說,可以像平常那樣和我聊天哦?」

「……」

妮妮姆麵色僵硬地看向身旁。

「那個,殿下」

妮妮姆看向的方向,傳來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

「如果您想和輔佐官閣下重溫舊交的話,臣還是先行告退比較好……」

發出聲音的是露薇爾米娜的侍從──菲修。

當然,菲修也脫光了衣服泡在浴池裡,平常藏在衣服背後的豐滿胸部此刻正暴露在空氣中。

「這可不行,菲修。這樣不就隻剩下我和其他國家的人了嗎。要是發生什麼事情會很麻煩的吧?」

「殿下迄今可是好幾次和他國之人共處一室了」

「我忘了」

「說到底不是殿下說要丟掉立場的嗎?」

「讓我們放眼未來吧」

「「……」」

麵對若無其事的作出應對的露薇爾米娜,菲修和妮妮姆交換視線,兩人突然明白彼此平日裡操了多少心。

「……就破例這麼一次吧,你呢」

身為近侍的菲修表態後,妮妮姆也選擇暫且忘記彼此的立場。

「嗯,我同意」

菲修伸出手,妮妮姆握住了她的手。此時,在分彆所屬不同國家的這兩人之間,萌生了僅限此刻的友情。

「哎呀,我被排除在外了嗎?你們這樣做我會哭的哦」

「彆逗了,這可不好笑」

「那讓我們談些開心的事情吧。菲修,有想到什麼嗎?」

「是的……單純出於好奇心想冒昧問一下……聽聞兩人在士官學校時乃是同窗,每天都是怎麼度過的呢」

妮妮姆和露薇爾米娜看向彼此。

「也是呢。我和維恩和妮妮姆,再加上古蓮和斯特蘭格這兩人,一直是五個人在一起行動哦。大家在學校裡都很受歡迎」

「正確來說是被人討厭吧。因為大家成績都很好所以被放過了」

「無法否定也有這一麵。不過確實很受歡迎哦,尤其是妮妮姆。自從鬨出決鬥騷動以後,女生們都很尊敬她呢」

「決鬥……?」

菲修眨巴著眼睛,妮妮姆在她身旁歎了一口氣。

「有人用弗拉姆人的身份侮辱了我。所以我挑起決鬥打翻了他,僅此而已」

「可冇有你說的這麼輕描淡寫。許多人可是被你那威風凜凜的身姿深深吸引。我可是知道的,因為寫給你的情書太多,你可是煩惱著怎麼回信拒絕呢」

妮妮姆不禁流露出一臉苦澀,她不甘地反擊道。

「要這麼說的話,洛娃也一樣吧。前來求愛的貴族絡繹不絕的傳聞甚至傳到納特拉了哦。最為熱心的那兩人似乎叫安多嘉達還有魯比托來著?」

「……我可是發自內心的感到困擾呢,對那兩人」

露薇爾米娜發出歎息。

「在晚宴上發現他們不太瞭解帝國的禮節,所以委婉地幫了他們一把。自那之後就不停送信和禮物過來……品味還特彆差」

「洛娃會這麼說,真少見呢」

「下次我把信給你看看吧?不停在強調自己是適合迎娶皇女的完美人選,把我看作點綴他們的寶石,字裡行間都是這樣的內容。附帶的禮物也是充滿了惡趣味的,幼稚單純的金銀首飾,妮妮姆收到這些也會是同樣心情的」

「這可真是……深表同情」

露薇爾米娜一反常態地祈禱道。

「如果他們能因為我來納特拉的訊息乾脆的放棄就好了」

「依我之見,那種不軌之徒隻要定下目標就不會放棄的。不僅如此,還會變的更加狂熱」

「聽見冇,洛娃」

「……菲修,快把你的戀愛經驗一字不漏的吐出來。現在立刻」

妮妮姆她們欺負著自找麻煩的菲修,聊了很久。

「──就是這樣,妮妮姆現在正和露薇爾米娜泡在大浴池了」

「嗚…」

聽完事情經過的芙蘭亞像小動物一樣抱怨道。

「太狡猾了。明明我最近都冇能和妮妮姆一起泡澡……!」

半路殺出來搶走自己的王兄──芙蘭亞是這麼認為的──因此她對露薇爾米娜好感度極低,冇想到還打算搶走妮妮姆,實在是傲慢至極。隻要露薇爾米娜不向自己道歉就絕不原諒她,芙蘭亞在心中暗暗發誓。

「彆不開心啦」

維恩用手指戳了戳芙蘭亞的臉蛋,說道。

「我會叫妮妮姆空出時間陪陪芙蘭亞的」

「真的嗎?那到時候王兄也一起來泡澡吧」

「我也要嗎?唔,再怎麼說也不是可以一起洗澡的年紀了啊」

「冇問題的,王兄。我不在意」

「好了好了,我會考慮的」

嘴上說我會考慮,實際上完全冇有這個打算。使出政治家的看家本領回答芙蘭亞後,維恩立馬轉換話題。

「話說回來芙蘭亞。學習怎麼樣?進展順利嗎?」

「啊嗚…」

看到她的反應維恩會心一笑。

「放鬆點,不用著急。克拉底奧斯雖然討厭不認真的人,但對肯努力的人十分寬容。隻要你一心向學,遲早會進步的」

「可我之前因為想其他事情,課上走神了。他一定很生氣」

維恩邊摸著芙蕾雅的頭,邊告訴她不需要想太多。

「這種程度就會生氣的話,當初教我的時候早被我氣死了。不過也是啊……你要是覺得浪費了學習的時間,要我給你補習一下嗎?為了我可愛的妹妹,王兄可以暫時充當你的講師哦」

芙蘭亞驚訝地睜大眼,隨後喜笑顏開。

「請務必這麼做,王兄」

「好好好,克拉底奧斯的課上到哪部分了?」

「現在學的好像是有關帝國的部分。講到帝國逐漸擴張,征服了許多國家。然後還講了被帝國納入領下的國家主要有哪幾個」

「這一部分嗎。確實,巴諾克、科多拉斐、托德雷倫……這幾個國家在滅亡前有許多趣聞,全部講的話時間不太夠。我想想……和你講講安多嘉達吧」

維恩拿起桌上的羽毛筆,再從桌上的文書中取出一張不用的紙,動筆在空白的地方描繪大陸東部的地圖。

「我們的納特拉王國位於大陸中央部分的北端,西邊是現在已經滅亡的瑪登王國,東邊毗鄰帝國統治的蓋蘭州。那麼我問你,蓋蘭州的土特產是什麼?」

「是紡織品。聽說質地特彆好呢」

「回答正確,值得一提的是,運用鏡染這一染色法做出來的衣物有著奇特的光澤。受到安斯沃多帝國曆代皇帝的愛用。不過因為數量稀少,在市麵上很難買到」

要是也能賣給納特拉就好了,維恩邊歎息邊繼續說。

「蓋蘭州原本是名為安多嘉達的王國。在我們出生前不久被帝國吞併……安多嘉達國王當時因為這件事情被稱為大陸第一的偽善者」

「為什麼?」

「帝國當時擊敗了南部的巴諾克和科德拉斐等國,實現了飛躍性的擴張。俗話說的好,槍打出頭鳥。大陸東部的其他諸國因此產生危機感,認為應當一致團結起來討伐帝國,最終組成了反帝國同盟」

維恩用筆在地圖上把反帝國同盟的成員國用線連在一起,其中就有安多嘉達的名字。隨後用筆塗黑帝國當時的領土,好明確顯示同盟國數量之多。

「同盟的建立使得帝國從優勢轉入劣勢。帝國領土不斷被奪走,這麼發展下去帝國或許會走向滅亡」

但是,維恩說道。

「當時加入同盟的安多嘉達國王突然向帝國宣誓忠誠,局勢因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誒,自己選擇了臣服帝國嗎?」

「冇錯。看地圖就懂了,安多嘉達位於大陸東北部,帝國在東南部。安多嘉達雖然是和納特拉同等規模的小國,可對於不斷施加壓力,想把帝國控製在南邊的同盟而言,等同於被人從背後插了一劍。──那麼,芙蘭亞認為同盟國應當如何應對?」

用筆塗黑安多嘉達的領地,維恩提問道。

稍微考慮了一會,芙蘭亞回答。

「我覺得應該優先打倒安多嘉達」

「是的。這是最妥當的。然而安多嘉達國王施展他的才乾,冇有讓這種事情發生。巧妙地運用外交打亂同盟的步調,爭取時間,帝國則趁此機會逐個擊破了同盟國」

像是展示帝國的進攻一樣,地圖上塗黑的部分逐漸增多。最後隻剩下一些空白,其他地方都染上了黑色。

聽完維恩的陳述,芙蘭亞呼地一聲,長舒了一口氣。

「背叛同盟國,捨棄王位……安多嘉達國王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同盟國取得勝利也不過是回到群雄割據的局麵,這樣一來安多嘉達遲早要被他國的鐵蹄踏破。那麼不如幫助帝國取勝,在帝國取得一席之地──安多嘉達國王在回憶錄裡是如此寫的」

但是維恩知道,理由遠不止這些。

「回憶錄?原來還寫了書啊」

「安多嘉達國王晚年寫的。世上僅有三十冊,十分貴重。我書房裡有,感興趣的話可以讀一下」

芙蘭亞點點頭,然後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啊,王兄,晚年也就是說」

「是的,安多嘉達國王已經去世了。他臣服帝國之前已經相當老邁,他的兒子如今是第二代安多嘉達侯。不過同樣是國王的兒子,人家的孩子已經比我們還要大了」

「這個第二代的人也很厲害嗎?」

「我也冇有直接確認過他的為人──據說他十分粗魯蠻橫,懈怠政事,不懂藝術,對軍事也知之甚少,雖然繼承了父母的容姿和野心,卻唯獨冇繼承到勇氣和智慧」

芙蘭亞一副不知該說什麼好的表情。

「他和蓋蘭州總督的關係是出了名的差。畢竟一個是有著過半領地的侯爵家,一個是中央授權的地方官兼州總督。合得來就有鬼了──」

這時候有人敲響了事務室的門。

「打擾了──芙蘭亞殿下,原來您也在啊」

「啊,妮妮姆」

看到妮妮姆進來,芙蘭亞立馬飛奔過去。

「我聽王兄說了。你和皇女殿下一起泡浴池了呢」

「是的,剛剛纔解放出來……芙蘭亞殿下,為何您一臉不快?」

維恩笑著回答。

「溫柔的姐姐被其他人搶走了,我們可愛的妹妹正生悶氣呢」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近期我會抽空陪芙蘭亞殿下一起泡浴池的」

「真的嗎?約好了哦,妮妮姆」

「當然啦」

趁著問題圓滿解決,維恩說道。

「妮妮姆,露薇爾米娜皇女那邊怎麼樣?」

「她已經回房間了」

「有收穫嗎?」

「稍後向您詳細彙報,遺憾的是冇有得到像樣的情報……」

這樣啊,維恩盤起雙臂。

雖然想早點弄清露薇爾米娜的目的,但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妮妮姆你聽我說喔,今天王兄跟我講了安多嘉達王國臣服帝國的經過哦」

「真好,想必維恩殿下講的時候一定是滿腔熱情吧,殿下可是把安多嘉達國王看作君主楷模呢」

「是這樣嗎?王兄」

「嗯?啊,隻是我的個人看法罷了」

看清時代的流向,選擇在自己身價最高的時候賣身給帝國。

安多嘉達國王的做法正是維恩心目中的完美的賣國典範。

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維恩滿心都是「做的也太好了吧這個混蛋」這樣的想法。有人先達成了自己的目標──他冇有出於嫉妒否定這個事實,而是用儘辦法調查安多嘉達國王本人和他周圍的情況,甚至入手他的回憶錄用以研究。對於現任安多嘉達侯爵如此熟悉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參加同盟的各國雖然發自內心厭惡他的做法,但不可否認,他的手腕是一流的。隻要有值得借鑒的地方,調查他的經曆隻是最基本的做法」

「不愧是王兄呢」

芙蘭亞滿是崇拜的目光。

「第二代安多嘉達侯爵如果也像王兄一樣就好了。明明有這麼厲害的父親,太遺憾了」

「殿下也聽說了有關現任安多嘉達候的事情嗎?」

妮妮姆一臉苦笑。

「初代人傑二代庸人並不罕見,這也是冇辦法的事。而且自願放棄王位的王族,找遍全大陸又能有幾位呢。最近經常聽到安多嘉達候對帝國家臣的身份感到不滿的傳聞,畢竟他本可以當上國王」

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身邊就有一個自願放棄王位的王族──維恩。

(唔,安多嘉達啊……)

回想起自己和芙蘭亞說過的話,維恩感覺腦袋中有個想法明滅不定。

(似乎有什麼對得上號,又好像不太對得上……)

心中一團糾葛,明明感覺答案就在眼前了,卻像是被霧靄遮擋住一樣看不清全態。類似這樣的感覺。想要驅散這片迷霧,把腦袋中的資訊串聯在一起,可怎麼都不順利。

還不夠。還少了點什麼。隻要能找到缺失那一塊,比如說發生點什麼的話──

(──不行不行不行!)

差點誤入歧途。

光是招待使節團就忙得不可開交了。如果在此之上再發生什麼意外的話。絕對不可以期待這種事情。

(對啊,仔細想想隻要不出意外就好了。這樣一來不管洛娃有什麼目的都無所謂。冇錯,我渴望的不是真相而是平安!穩定!天下太平!所以──)

「殿下,打擾了!」

一名官員突然衝進房間內。

「方纔拉庫魯姆大人傳來訊息!──派兵前往的地區有動亂的征兆!」

「………」

所以,拜托了,千萬不要發生奇怪的事情。

維恩抱著的這個念頭,在開始祈求前便宣告了破滅。

◆◇◆

納特拉和隔壁的安斯沃多帝國都是多民族國家。

隻不過彼此確立多民族體係的經過有所不同。

帝國通過戰爭強行吸納了多個民族和人種,納特拉王國則是因為從東西兩側國家不斷有其他民族和人種流動過來,順其自然地變成了多民族國家。

要說納特拉是否算一個充滿魅力的國家的話,答案是否定的。氣候嚴苛,不宜開墾的荒地居多,缺乏產業和娛樂活動。就算是恭維,也難以稱得上是適宜居住的國家。

那麼為何人們會集中到這個國家來呢──因為聚集在這裡的大多數人冇有其他地方可去。

比方說,犯下罪刑的人。又比方說,因為思想和人種遭受外界壓迫的人。甚至是飽受戰火、苛政、疾病之苦的人們──他們出於各種各樣的理由背井離鄉,

無法融入其他國家,流浪許久,最後抵達的便是納特拉王國。這裡有通往東西兩側的道路,因為氣候嚴苛和地理環境惡劣,所以適合安靜隱居。

換言之就是國家級規模的貧民街──維恩是這麼想的。

關於這些流浪過來的人民,如同前麵所說,他們是對體製抱有不滿的少數派。

因此,流浪到這裡時日尚淺的他們對王國抱有的感情是──

「感謝你們接納了我們!我們會為王國鞠躬儘瘁!」

不是像這樣的美談,而是──

「總有一天要東山再起……」

「不要多管我們的閒事……」

「與其對這種國家言聽計從,還不如…….」

各自懷著諸如此類的想法。

這樣的情緒會在長年累月定居下來後逐漸軟化。實際上,王都的子民就非常寬容,對王國十分忠誠。

由於流浪過來時日尚淺,飽受排斥之苦的他們十分排斥其他人,經常會在地方的部族或村子裡引起糾紛。

因為大多是貧窮的弱小集團,還不至於引發流血事件。一般情況下,在王國收到訊息前就已經擅自解決了。

──是的,隻是一般情況的話。

「不顧我們的阻攔打算髮起戰爭嗎……」

在帳篷裡讀完報告書的維恩低聲呢喃。

「非常抱歉。冇想到會發展成這樣」

在維恩麵前垂下頭的是拉庫魯姆。

「無需介意。是我判斷失誤了」

事情的開端是特裡特河的分流工程。

流經王家直轄地的特裡特河經常氾濫。因此,在國王的指示下,打算開挖新的水路以減少乾流流量,再疏通分流,讓水可以流經遠離水源的地區。

這個工程在維恩就任攝政王後也仍在運轉,前幾天終於竣工了。然而這時候出現了新的問題。居住在新支流流經地區附近的部族產生了對立。

就任的地方官前往勸說,但完全無效,對立越發嚴重。維恩此時還冇有動搖,正如之前所說,國民之間的糾紛十分常見。他們畢竟缺乏武裝力量,因此維恩認為,隻要向當地派遣訓練有素的部隊,事態會立刻平息。

實際上,確實平息了一會。由於有武力保障,地方官不懈地與對方進行交涉──事情發展到這,突然發生了預料之外的事情。

「──冇想到會有大量武器流入這兩個部族的手裡啊」

交涉得以成立是因為有軍事力量作後盾。然而這個前提被破壞了。

「冇查到武器是從哪裡流出的嗎?」

「是的,隻查到販賣武器的是出入的行商,尚未調查清楚這些商人從何處購置的武器」

「這樣啊……算了」

儘管十分在意,可這是次要的。當務之急在於儘快結束這場動亂。

「話說回來,殿下。那個,微臣有一事不解」

拉庫魯姆誠惶誠恐地開口提問,維恩看向他。

「什麼事?」

「坐在那裡的那位大人是……」

拉庫魯姆看向帳篷的一角。

坐在那兒臉上綻放優雅笑容的乃是一名少女──露薇爾米娜·安斯沃多。

「請不要在意我。我隻是來參觀的」

「就是這樣」

「哈啊……」

「比起這個,拉庫魯姆,我需要你叫幾名士兵過來」

這樣就可以了嗎,拉庫魯姆一臉困惑。維恩邊給他發出指示,邊在心中歎氣。

(真是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啊)

維恩一臉不快地吐露怨言,同時回想起之所以變成這樣的經過。

有動亂的征兆──

接到聯絡的維恩陷入了深深的苦惱。

情況緊急,自己無疑該前往當地確認情況

然而帝國皇女露薇爾米娜還呆在王宮裡。不能對身為貴賓的她置之不理。

(隻能讓妮妮姆趕赴現場了……不對,如果能快速解決的話我偷偷過去應該也冇事……)

維恩不斷思考各種解決方案,這時候露薇爾米娜來到他麵前。

「似乎發生什麼問題了呢」

你是怎麼知道的──維恩冇有這樣想。她現在逗留的他國王宮到處都是機密。派使節團的成員暗地裡收集情報也實屬正常。

倒不如說,這次的事件甚至有可能是露薇爾米娜設置的陷阱。得出結論的維恩打算用心理戰術動搖她。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隻要我前往當地立馬就能解決」

直接做出了讓貴賓留在王宮的回答。露薇爾米娜會選擇挽留自己還是乾脆地放自己走,維恩打算根據她的選擇判斷她在這次事件中處於什麼位置──

「是嗎?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哈?」

這下不單是維恩,就連使節團的成員們也驚慌失措了。雖然他們是其他皇族的派係,但也不能就這樣放任皇女前往有可能開戰的地帶。包含菲修在內的使節團成員們苦口婆心地勸說露薇爾米娜,想讓她放棄這個念頭,但是。

「使節團的目的在於判斷納特拉是否具有和帝國維持同盟關係的價值。如今大陸各地紛爭加劇,親眼確認維恩王子這一領導者的領軍手腕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

「可是,實在是太危險了……」

「實在不懂你們在擔心什麼。我可是待在一國攝政王──維恩王子的身邊。還有比這更加安全的地方嗎」

皇女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維恩和使節團的成員們陷入沉默。

「所以,可就拜托你了哦?維恩」

就這樣,維恩帶著露薇爾米娜,急忙趕往拉庫魯姆所在的地方。

「……我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帳篷中隻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維恩開口詢問露薇爾米娜

妮妮姆不在身旁。維恩拜托她留在王宮處理政務。

「冇有其他意思,就和出發前說的一樣。目的在於確認維恩的能力,判斷是否繼續維持同盟關係」

「收起這些掩飾吧」

即便聽到維恩冷淡的回答,露薇爾米娜也冇有動搖。

「既然如此,我想想。其實是想拜見維恩指揮軍隊的英勇風采,這樣的回答怎麼樣呢?」

「……」

維恩心裡早就明白了,對方不打算認真回答自己。

露薇爾米娜噗哧一笑。

「彆想這麼多了,我的事怎麼都好。比起這些,維恩。你打算怎麼結束這場動亂?」

「……還能怎麼結束」

報告書指出,如今正在對立的兩個部族分彆是黑諾依部族和艾希歐部族。

這兩個勢力過去就經常產生糾紛,結果圍繞新的水源紛爭加劇,雙方各調動了一百人左右,幾乎全員配備武器。

與之相比,我方派遣過來的兵力是兩百。隻看人數的話,和兩個勢力的總人數基本持平。

然而持平的也隻有人數方麵。

「正常交戰的話鎮壓他們很容易。畢竟敵我士兵的戰力可是天差地彆」

敵方是冇有正經訓練過的烏合之眾。即便配備了武器,在使用軍事戰術的指揮官和聽從指揮的正規兵麵前,根本就是螳臂當車。

「我想也是,而且指揮官還是維恩,對麵完全冇有贏的可能呢。可是──這樣一來多少會出現犧牲」

露薇爾米娜的說法十分正確。不管指揮官多麼出色,戰爭的本質是雙方以命相博,己方不可能毫髮無損。

不過。

「我所認識的維恩·薩雷瑪·艾爾巴雷斯特可不會允許這樣的犧牲……你心中已經有計劃了吧?不讓任何一名友軍犧牲的出其不意的作戰」

雖然是疑問句的形式,可她眼中飽含確信。她想親眼目睹維恩到底會用怎樣奇特的指揮解決這個難題。

維恩正麵承受她的視線,說道。

「……不好意思,看來你是誤會了,洛娃」

維恩停頓一息,咧嘴一笑。

「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死在這場鬥爭中,包括敵人」

露薇爾米娜驚訝地睜大了雙眼,隨後彷彿像是親眼看見自己憧憬之人的幼童一般,開心地笑了。

「殿下,我進來了!」

發出聲音的同時走進帳篷的是拉庫魯姆。他背後跟著三名士兵。

「臣把您指名的士兵帶過來了」

「辛苦你了」

維恩看向這三個人。

「黑諾依的特雷伊斯,還有艾希歐的卡爾迪亞和佐魯特」

「「在!」」

被叫到名字的三人端正姿勢,一齊作答。

「知道現在什麼情況了吧?」

「是的……冇想到我們的部族會發生這種事情,非常抱歉」

「無需介意,這不是你們的責任。比起這個,我問你們,現在還跟部族有聯絡嗎?」

「是的。偶爾會在空閒時回鄉看看……」

「屬下也是。恕屬下直言,光憑我們幾個可能說服不了大家……」

他們以為要利用他們的關係插手交涉。然而維恩的目的不在於此。

「我希望你們做的,不是這些。……我問你們,你們也不想看到鄉民們犧牲吧?」

三人不禁互相交換視線。

隨後其中一人怯生生地回答道。

「……是的。雖然引發了這種事態實在是感到抱歉,但他們畢竟是和屬下一起長大的同胞」

「既然如此,你們有為了拯救他們賭上性命的覺悟嗎?」

三人又一次看向彼此。

他們緊接著點點頭,回答道。

「「在所不辭」」

維恩咧嘴一笑。

「說得好。接下來派給你們一項任務。拉庫魯姆,要委屈你當惡人了」

拉庫魯姆恭敬地作答。

「為了殿下,哪怕是當小人臣也甘之如飴」

隨後維恩把他的計策告訴三名士兵,露薇爾米娜則一臉愉悅地注視著維恩。

◆◇◆

黑諾依部族原本是由大陸西側遷徙到納特拉的流民組成的部族。對於每天在生活的夾縫中艱難求存的他們而言,部族曆史冇有紙質資料,全憑口頭傳承,因此有許多錯漏殘缺的地方。

出於這樣的原因,已經冇有黑諾依人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和艾希歐部族交惡的了。艾希歐部族也是同樣的情況。隻不過,艾希歐是由東側流民組成的部族,所以雙方一致認為對立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共同的敵人會讓部族更加團結。

「噢噢,特雷伊斯!你回來了啊!」

特雷伊斯回到了位於部族中央的村落,迎接他的是熱情的族人。

「回來的正好,我們正打算和艾希歐那幫傢夥打仗」

「聽說你在王都參過軍?有你在簡直如虎添翼啊」

「放心,武器給你管夠。我們絕對不會輸的」

村人接連向他搭話,然而特雷伊斯一臉緊張地說道。

「大家聽我說,現在不是該打仗的時候了」

看到特雷伊斯鄭重其事的樣子,大家都安靜聽他講話。

「你們知道王**已經來到附近了吧?我就在軍隊裡」

騷動聲擴散開來。

騷動隨即轉變為對他的不信任。對於村民而言,過來這裡調解的王**是礙眼的局外人。更彆說他們如今持有武器,無比自信。

「你不會是背叛了我們吧?」

「我冇有背叛,不是這樣的!」

不知道誰先提出了懷疑,特雷伊斯緊張地提高音量。

「我雖然是王**的士兵,但我不曾忘記自己是黑諾依人。大家冷靜聽我說,現在率領王**的是個叫拉庫魯姆的男人,他想出了一個不得了的作戰,所以我才急忙來通知大家」

特雷伊斯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他打算破壞河堤……!」

疑惑和震驚像是波紋般擴散開來。

河堤指的是堤壩。為了防止新開通的水路引發水災而修建的堤壩,如果堤壩被毀的話,附近這一帶的土地都會毀於一旦。重建需要大量的時間和人力。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會感到疑問也是正常。考慮到主導分流工程的正是王族中人,實在不理解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派遣到本地的王**的任務是鎮壓動亂。可是負責代行政事的王太子殿下要求儘量避免流血事件發生。拉庫魯姆那傢夥想要儘早平息事態,於是打算破壞河堤,嫁禍到我們黑諾依部族和艾希歐部族的頭上,以此作為討伐我們的大義名分……!」

村民們無言以對。他們並不是完全相信特雷伊斯的一麵之詞,隻不過,他們也認識到自己給王**帶來了麻煩。如果說對方為瞭解決黑諾依和艾希歐的土地之爭,打算用暴力手段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話,誰敢斷言這隻是單純的胡言亂語呢。

「怎……怎麼辦,要是發展成這樣的話」

「對、對了,趕快通知王太子殿下」

「彆說傻話了,訊息傳到一半就會被攔住的,就算是傳到了王太子殿下也不一定會相信我們!即便是相信我們,訊息傳上去也要時間!」

「時間……對了特雷伊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王**會去破壞堤壩!?」

一臉不安的特雷伊斯回答道。

「不知道。為了儘快通知大家我是急忙偷跑出來的。要是拉庫魯姆打算儘早解決問題的話,搞不好──今晚就會行動」

想到這種最壞的情況,眾人不禁毛骨悚然。本可以終結長期以來和艾希歐對立的局麵,統治流域走向繁榮的,現在卻要失去本應得到的土地,還要揹負莫須有的罪名被王**討伐。實在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發生。

「我們要怎麼做……!冇想到會變成這樣啊!」

「要、要不現在去找艾希歐和解!?」

「彆開玩笑了!和解是不可能的!」

「那你倒是說還有什麼辦法啊!」

特雷伊斯再次開口。

「冷靜下來!在我們爭吵的時候王**或許已經行動了!」

「對了,先阻止王**!」

「他們想要破壞堤壩的話,擋住他們不就好了!」

「召集所有可以戰鬥的人員!前往堤壩附近構築防禦!迎擊王**!」

村落裡的人員急忙行動起來。

然而誰都冇有注意到──幫助他們進行準備的特雷伊斯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

黑諾依本就準備和艾希歐開戰,因此立馬就調集好人員物資開始出發了。

一共不到一百人。所有人都配備了武器。他們前往的是特雷伊斯告訴他們的堤壩破壞地。

為了儘早到達目的地做好迎擊王**的準備,他們加快了步伐。

然而他們的行軍突然中斷。

「喂、喂快看那邊,是艾利歐那幫傢夥!」

和他們一樣配備了武器的百人左右的集團出現在小山坡對麵。他們互相注意到對方,停下腳步觀察情況。

「怎、怎麼辦……打嗎!?」

身在隊伍中的特雷伊斯用力抓緊了手中的武器,看向對麵的集團,回答道。

「等等!在這裡和艾希歐打起來的話,誰來阻止王**!?」

「冇錯!應該先防止王**破壞堤壩!」

「……好,大家加快腳步!隻不過,要是艾希歐敢打過來就反擊他們!保持警戒!」

負責領頭的某個男人下達指示,黑諾依一行人又重新朝堤壩方向前進。

「他們怎麼了……難道說他們也要去堤壩?」

「有可能。他們大概也收到王**打算破壞堤壩的訊息了」

於是雙方部族的隊伍終於抵達了預定地點。所幸堤壩完好,王**還未到。然而這隻是避免了最壞的情況。隨後他們為了迎擊王**,就地開始準備。

眼前的光景十分奇妙。互相敵對的兩個部族儘管警戒著對方,卻還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行動了起來。

「……差不多了」

待到日落時分,兩個部族終於構築起了簡易的防禦工事。

「大家一定也累了。除了輪班放哨的人,其他人先休息」

「是啊,要保持警惕。不知道王**什麼時候會攻過來」

他們應對意外事態采取的行動算是勉強合格。支撐著他們的無疑是奮不顧身反抗王**的覺悟。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

為了抵禦不知何時進攻而來的敵人,要維持身心緊繃的狀態是十分困難的。

「敵人還冇來啊……」

「啊啊……混蛋,要打的話倒是快來啊…….!」

「喂,你有冇有聽到什麼聲音?」

「你剛纔問過同樣的問題了。是你的錯覺吧?」

「你們還要聊到什麼時候。快點睡覺……!」

保持警惕很重要。可高度緊繃的精神會造成身體的負擔。更彆說是冇有經受過訓練的他們,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話會導致四肢無力,難以入眠。

睡不好則會造成身體沉重乏力,精神紊亂,這些都是不容小覷的問題。結果到第二天早上為止,王**仍舊冇有攻過來,他們大多人都冇有睡覺。

「……喂特雷伊斯,到底怎麼回事!」

「王**不是要來破壞這個地方嗎!」

黑諾依的人焦躁不安地朝特雷伊斯發出怒吼,話語中透著些許乏力。隔壁的艾希歐也是同樣情況,臉上的疲倦顯而易見。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拿著不稱手的武器一晚冇睡。雙手顫抖,心煩意亂,他們明明一仗未打就已如此疲憊。

「我保證他們的目標就是這裡。他們總有一天會攻過來的」

「我在問你那個總有一天是──」

「喂、聽到了嗎!這個聲音……」

傳來了戰馬奔騰的聲音。

不是一兩匹馬,而是數十匹馬正在靠近。

「來了,王**來了!大家快拿好武器!」

王**從容的現身在慌張佈陣的他們麵前。

「這、這就是……!」

他們不禁倒吸一口氣。

眼前的王**身披盔甲,井然有序地保持著隊形,猶如一匹巨龍。明明雙方都是人類組成的集團,黑諾依這邊零零散散,連列隊都排不整齊。雙方之間有著天壤之彆

「我們要和這幫人打嗎……」

有人發出了顫抖的聲音,實際上,這已經不能稱之為戰鬥了。黑諾依這邊早已身心疲憊,親眼目睹王**的雄姿後更是士氣低落。冇有出現逃兵已經稱得上是奇蹟了,一旦交戰,王**便會毀滅這個奇蹟。

正當眾人想著自己糟糕的未來時,一名騎兵從排列整齊的王**中走出來。

「黑諾依和艾希歐聽令!我等乃納特拉王**是也。汝等在此地引發騷亂,實在難以饒恕!所有人立即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騎兵響亮的勸降聲響徹當場。

如果這要是前一天的話,黑諾依和艾希歐一定會擺出厭惡的神情,選擇奮勇反抗吧。然而現在的他們已經連逞強的力氣都冇有了。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堅守原地。因為他們明白,決不能讓王**破壞堤壩。

因此,騎兵接下來的話語大大地動搖了他們。

「聽好了!前任隊長已被罷免,如今指揮我等部隊的乃是從王都特地來訪此地的王太子殿下!殿下說了,投降之人一概免死,並且會和雙方部族進行協商!」

黑諾依和艾希歐的人群中響起嘈雜聲。

「王太子殿下在親自指揮?……」

「王太子我記得是,擊退了瑪登三萬敵兵的很厲害的…….」

「冇錯。但比起這些更重要的是,那位大人宅心仁厚,對他國人民也一視同仁」

「我也聽說過……那就是說,都是真的嗎?隻要放下武器就會和我們好好商量」

他們心中萌生了希望,同時又有些糾結。

如果他們能再冷靜點,或許就能注意到現在的狀況有多麼不自然。族人毫無征兆的返鄉,甚至帶來了破壞堤壩這一重要的情報。為了阻止堤壩被破壞前往現

場,帶著疲勞和敵軍對峙,進退維穀的時候突然傳來朗報。如果有人俯瞰整件事情的發展,想必會發現背後明顯有著人為操縱的痕跡。

但是,他們是不可能注意到的。正是為了讓他們察覺不出來才特意讓他們陷入身心疲憊的狀況,弱化他們的思考能力。

「再重複一遍!立即放下武器跪地投降!王太子殿下不希望看到無謂的犧牲!」

有如煽動他們一樣,騎兵再次提高音量。

隨後,黑諾依中有人把武器丟到了地上。

緊接著他周圍的人也陸續放下武器,這一舉動逐漸波及至艾希歐那一邊。

最後,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圍繞新水源引發的這場爭端,在冇有任何傷亡的情況下宣告結束。

◆◇◆

「真是完美,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合適的讚詞來形容」

知曉維恩計劃全貌的露薇爾米娜大為讚歎。

「捏造出莫須有的作戰,派出間諜,玩弄敵軍於掌中……紙上談兵固然簡單,實行起來可相當困難。真不愧是維恩呢」

「如果冇有瑪登一戰給我帶來的聲望,或許還會再生事端」

二人在帳篷中交談。王**和投降的部族此時在外麵吃飯。

維恩借慰勞的名義請兩個部族的人吃飯,藉此消除他們的疲勞。當然,除了慰勞以外維恩還有其他目的。

「而且你還打算藉此機會融合這兩個敵對的部族。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考慮很多東西呢,維恩」

「不這麼做日子可過不下去,貧國有貧國的苦惱啊」

是的,這一次雖然平息了動亂,但不從源頭解決黑諾依和艾希歐的敵對問題,遲早會引發第二次,第三次。因此維恩打算促成兩個部族融合,讓這片土地重獲安寧。

「殿下,打擾了!」

拉庫魯姆和先前回到各自部族的三名士兵進入帳篷。

「聽說您召見我們,特此前來」

「你們不用這麼拘謹。……特雷伊斯,卡爾迪亞,佐魯特,你們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冇有你們的付出就冇有這場勝利。稍後記得去領賞」

「「謝殿下!」」

對於一名士兵而言,能得到王太子本人的誇讚和賞賜相當於無上的榮耀。他們一齊看向維恩,鄭重地行禮致謝,喜悅沖淡了他們臉上的緊張。

「拉庫魯姆,對不住你了」

「有人扮演醜角才能更加襯托出另一方的善良。臣負責指揮隻會造成犧牲,到那時憎恨我的人想必比現在更多。這麼想的話,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話是這麼說,可從結果上看,維恩奪走了拉庫魯姆建功的機會。必須找機會補償他,維恩心想。隨後再次看向眼前的三人。

「話說回來,你們幾個應該冇結婚吧?」

「誒?是的,至少我還冇結婚……」

其中一人充滿疑惑地點點頭,另外兩個人也作出同樣的回答。

「有戀人或者暗戀的對象嗎?」

三人一起搖頭,顯得更加疑惑了。

這時維恩突然作出了爆炸性的發言。

「原來是這樣啊,那麼我長話短說。──你們幾個,要不要考慮娶敵對部族的姑娘?」

「「啊!?」」

三人驚訝地叫出聲,慌了手腳。於是維恩繼續說道。

「為了今後不再發生這種事情,我想藉此機會讓兩部族修好。為此最快的辦法就是成為親戚。我希望你們能充當先驅」

「不是,這個,那個」

「你們不是說為了同胞可以豁出性命嗎?」

維恩把手放在特雷伊斯的肩上。

「那麼,半隻腳踏進人生的墳墓也冇那麼差嘛」

三人臉上寫滿了不同的情緒──驚訝、困惑,彷彿在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維恩微微一笑,解釋道。

「我不會勉強你們。不過兩部族在過去曾有過友好相處的時期,王家現在還留有這份記錄。我隻是希望你們知道,無法握手言和不過是你們的偏見。──好了,你們可以退下了」

拉庫魯姆和士兵們遵從維恩的命令離開帳篷。

腳步聲逐漸遠去,一直在旁觀望的露薇爾米娜開口問道。

「維恩,兩部族有過友好相處的時期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等我回到王宮就會有相關記載了」

「原來如此……你真是個不得了的詐騙犯呢」

「如果老實巴交的執政者能讓國家富強,那我很樂意少做幾次這樣的詭辯」

維恩苦笑著站起身。

「好了,接下來要和部族首領進行會談。不好意思,接下來可不能讓他國之人旁觀」

「我已經夠滿足了,接下來會老老實實待著的。不過一個人實在太寂寞了,你要早點回來哦」

「那拜托你祈禱交涉順利進行吧」

維恩擺擺手,出到帳篷外。準備前往部族的酋長所在的地方──其實並不是。

「您終於來了」

在一個偏僻角落的帳篷裡,先前離開的拉庫魯姆正在其中等候。在他身後有著成捆武器。

「部族入手的武器全在這裡」

「辛苦你了」

動亂的起因雖然是河流工程,可久持不下的原因在於這些武器。要是冇有這些武器,光憑最初派遣的王**就足以鎮壓動亂。

那麼武器到底出自何處?維恩現在正準備調查武器的來源,由於是重要的情報,必須嚴加管理。為此維恩才找藉口特地撇開了露薇爾米娜。

「依臣所見,樣式很新,不像是納特拉製品……」

如果是國外的武器,為何會流到北方的納特拉。向偏僻的邊境大量販賣武器隻會被壓低價格。

換言之,這個國家的武器多到低價售出也無所謂的程度。特地準備這麼大量的武器,用於戰爭的可能性很高。

拉庫魯姆腦袋了浮現出一係列推理,然而維恩苦澀地說道。

「……這下糟糕了啊」

「殿下……?」

拉庫魯姆對於主君一反常態的模樣感到動搖。冇過多久,維恩立馬調整好心態,對拉庫魯姆說道。

「拉庫魯姆,準備好紙和筆。我有話要傳給妮妮姆。還有,讓部隊準備撤退。他們被收走了武器,生不起反抗之心。交涉暫且交給地方官,放棄武力威懾」

「是──遵命!」

視線越過眼前立馬作出迴應的拉庫魯姆,維恩眺望遠方。

他凝視的是露薇爾米娜所在的帳篷。

「──你還真敢做啊,露薇爾米娜」

◆◇◆

露薇爾米娜喜歡帝國。

她十分熱愛這個充滿多樣性而又混沌的帝國──統合數個國家,聚集了多種民族、文化、思想,以及信仰。

所以她想為帝國奉獻一生,夢想著有朝一日成為帝國的支柱。為此她貪婪地吸收各種知識,堅信總有一天會得到回報。

她天真的夢想因為某次宴席破滅了。皇帝在宴席上就政事向長子發問,長子冇能答上來。皇帝一臉不悅,當場的空氣變得十分沉重,因此,露薇爾米娜當場說出了正確答案。

皇帝稱讚了露薇爾米娜。周圍的家臣們也紛紛誇讚她:“真不愧是皇女大人”。長子一臉通紅,羞得無地自容,她卻對此毫不在意。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儘早成為帝國的頂梁柱。

然而從那天起,她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用於學習政治的時間被要求去學習詩文和舞蹈,精通國政的家臣也紛紛疏遠了她。原本允許她出入的朝政場所也大門緊閉。顯而易見,這一切皆出於某個人的意誌。

最初她以為幕後之人是在宴席上蒙羞的長子,結果並不是。原來一切都是出於皇帝的命令。

皇帝身為父親,十分寵愛露薇爾米娜。

唯有一樣事情例外,皇帝絲毫冇有把她當作自己的繼承人。

隻因為露薇爾米娜是女的。帝國雖然不問身份,崇尚個人能力,但在皇帝看來,女性就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用悅耳的聲音奉承男性,不染指政治。

更讓露薇爾米娜感到失望的事情還在後麵。

露薇爾米娜試圖通過家臣勸說固執的皇帝。然而冇有一個家臣願意搭理她。

因為他們擔心觸怒皇帝──並不是因為這個理由。他們的想法儘管有個體差異,可大體上是讚同皇帝的,認為女性不該參與政治。就連同為女性的宮女們也認為這理所應當。

更令人恐懼的是,他們冇有惡意。出於好意和常識,他們儘管承認露薇爾米娜的聰慧,卻試圖讓她遠離政治中心,避免她出口乾涉政治。

該怎麼用語言表達這種打擊呢。

不止一人兩人。更多的人,宮廷乃至國內大多數一般人共有的常識構成了一道高牆。露薇爾米娜隻能望著高牆,無能為力。

自那以後,露薇爾米娜久居深閨而不出。

每當她拿起藏書就會湧上不管怎麼學都是徒勞的虛無感,翻閱書本的指尖一動不動,每天都在這樣的沉悶中度過。偶爾也會亂髮脾氣,哀歎自己生錯了性

彆。時間隻是不斷流逝,煩惱一直得不到解決──不忍心妹妹如此煩惱,姐姐某一天向她建議道,“去士官學校轉換下心情如何。”

露薇爾米娜同意了姐姐的提議,和姐姐商談後,她決定用尋找將來的夫婿這一藉口前去上學。皇族的婚姻向來冇有自主選擇權──可皇帝想到自己寵愛的女兒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考慮到大女兒也在旁擔保,最後同意了。

入學時用的是假身份。她對外解釋了很多,可真正的理由其實在於,她認為自己如果不再是露薇爾米娜的話,或許就能從這種苦悶中解脫出來了。

於是露薇爾米娜───和某人邂逅了。

「維恩,最後一幅畫送到了」

斯特蘭格帶著一幅畫進入房間。畫出這幅畫的畫家十分有名,對於知道他大名的人而言,手光是摸到畫框就會不禁顫抖。

明明如此,斯特蘭格和維恩對待畫作的態度卻十分隨意。

畢竟,這裡的畫全是贗品。

「不錯啊,比想象的要仿得好」

「冇錯,加上已經完成的其他贗品,冇有鑒彆能力的人估計看不出來」

「真虧你能湊齊這麼多啊,斯特蘭格」

「我認識專門乾這行的人。古蓮,你那邊怎麼樣了」

「侵入屋子的路線和以防萬一的逃跑路線已經準備好了」

古蓮一臉嚴肅地迴應道。

「但是,這樣好嗎,真的要動手?對方可是帝國貴族啊」

「喂喂喂,事到如今說啥呢古蓮。你也聽到那個貴族怎麼壓榨自己領民的事情了吧?」

「我知道…….」

「再說了,我們又不是要暗殺他。隻不過是用斯特蘭格帶來的畫換走他用非法收入買的閒置畫罷了。不會有人因為這件事受傷的」

「他說的冇錯,古蓮。讓這些畫作從不懂審美的傢夥手中解放出來,賣給真正懂得其價值的人,再把賺來的錢分發給受壓榨的領民。這可是完美而正義的作戰!」

「正義,正義嗎……也是,你這麼一說我感覺確實是這樣啊!」

「唔──還是這麼天真啊這傢夥」

「是啊。真擔心他會被狐朋狗友欺騙」

「你倆剛纔說了什麼?」

「「什麼都冇說」」

維恩和斯特蘭格很有默契地一起搖頭否定,這時妮妮姆回到房裡。

「交易談妥了。隨時可以把畫作賣給西邊的人」

「好嘞,我們差不多該去回收真品了」

成員接連離開房間,維恩手裡也拿著贗品準備離開,隨後突然回頭看了看。

「怎麼了,洛娃,在那發什麼呆呢」

聽到自己被叫到,原先呆在房間一角一動不動的洛娃稍微轉過臉來。

「……隻是想觀察一下」

「觀察?觀察什麼?」

「你」

維恩眨眨眼,裝模作樣地笑了笑。

「看來你終於注意到我的帥氣了」

「不對,你根本就不帥」

「原來我不帥啊」

「不帥」

「竟然還重複一遍……」

「不帥」

「不必特地說三次吧!?」

我覺得自己還挺帥的啊,維恩一邊想著一遍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露薇爾米娜看向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該怎麼說呢,我一直很羨慕維恩冇有什麼煩惱」

「什麼,想吵架嗎?該不會從剛纔開始就在挑釁我吧?」

「冇這回事,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很羨慕你」

看著一臉沉悶的露薇爾米娜,維恩似乎懂了什麼,微微點頭,

「你說完了?那我走啦」

「等等」

露薇爾米娜抓住轉身要走的維恩的衣襟。

「這裡應該問我在煩惱什麼吧」

「不問,這麼麻煩的事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扯上關係的……!」

「明明膽大妄為地製定竊取貴族畫作的計劃,現在卻說這種話……」

「喂喂喂,聽好了,洛娃。如果是為了懲戒自以為是的混蛋,然後當麵嘲笑他,“活該啊哈哈哈哈哈!”這樣的事情我還會稍微努力一下。像聆聽思春期少女的煩惱這種給自己添麻煩的事我一概拒絕!」

「值得你這麼自豪地說出來嗎!」

「隻要所作所為無愧於心,人自然會昂首挺胸」

維恩一邊說著一邊耍帥地撩起頭髮,露薇爾米娜還是冇有鬆開抓住他衣領的手。維恩冇辦法,隻能繼續說道。

「……話又說回來,這種事情你該找妮妮姆。你們都是女生,這樣也更好吧」

「妮妮姆不行,必須要維恩」

「為什麼啊」

「冇有為什麼」

兩人的視線強烈碰撞。

先敗下陣來的是維恩。

「啊啊啊真是的,我聽就是了,你快點說。我會適當附和幾句的」

「……我的煩惱其實跟家裡的事情有關」

「果然是這個──!麻煩事排行榜第一位的家庭問題──!」

露薇爾米娜不禁怒目瞪視插科打諢的維恩,維恩則若無其事地說道。

「反正煩惱也就那些吧?自己想施展抱負,親兄弟卻要求自己老實做女生該做的事,然後你覺得很煩躁,對吧?」

露薇爾米娜愣住了。

「為,為什麼……」

難道說自己的皇女身份暴露了嗎,她心想。然而維恩接下來的話否定了她的想法。

「年級拔尖的成績。平時毫不在意對方是男生,始終主張平等相處。還有其他一些舉動,隻要結合這些情報想一想誰都能猜到」

怎麼可能猜得到。露薇爾米娜一直覺得維恩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所以,在此之上自己應該怎麼做,想問這個的話我有認真的回答和開玩笑的回答,你想聽哪個?」

「認真的」

露薇爾米娜毫不猶豫。

“那麼”,維恩開口道

「發起戰爭吧」

「……哈?」

聽到的答案太過出乎意料,露薇爾米娜困惑地眨了眨眼。

似乎是猜到露薇爾米娜會有這種反應,維恩繼續開口。

「聽仔細了,洛娃現在麵對的不是家庭問題。是帝國──不對,是大陸長年累月發展起來的男尊女卑的思想和文化。我甚至想象不出這種認識有多麼根深蒂固」

“不過”,維恩說道。

「這說到底隻是由人創造,為人服務的產物。類似於語言和禮儀,不過是僅通用於人與人之間的一種區域性規則」

「……我從來冇有這麼想過」

自己能理解維恩說的話。如果說衰老和物體下落屬於自然規律,那麼人們所確立的思想和文化不過是區域性規則,會隨國家和人的需要而發生改變,遍觀曆史便能發現這種變化。

(話雖如此,為什麼能理所當然的認為隻要親手顛覆現狀就好了……?)

露薇爾米娜知道維恩的真實身份,包括他受過高等教育的事情。他和露薇爾米娜的條件是對等的。可露薇爾米娜不像維恩一樣想法大膽。

問題不是出在露薇爾米娜身上。大多數人和露薇爾米娜都抱有同樣的想法。敢於出言否定常識的維恩纔是反常的。

「過去人們手抓食物進食,現在卻普遍使用刀叉。這是為何?因為過去有人推廣刀叉,在被民眾接納後,作為一種文化固定了下來。其結果,把手當作餐具使用的思想和文化被淘汰了。這個道理也能運用在男尊女卑上」

「……能改變嗎?僅憑人的力量」

維恩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

「思想和文化本無善惡,唯有強弱。如同淘汰弱者,毀滅弱國一樣,軟弱的思想和文化也會被拋棄。所以啊洛娃,如果你想對現在盛行的思想說不的話,唯有壯大自己的思想挑起戰爭」

「壯大自己的思想……即便你這麼說我也不懂該做什麼」

「思想的強度取決於推崇的人數。尋找和你一樣抱有不滿的人組成同盟。把你們的思想化作文字四處推行。抒發你們的情感喚起民眾的共鳴,施展辯才籠絡有識之士」

維恩的回答簡潔果斷,正因如此,露薇爾米娜感到十分恐懼。他真的和自己同歲嗎。眼前的維恩彷彿像是看儘世間百態的賢者。

「要贏得思想之爭首先要標榜正義。現在主流的思想有多麼強大,毀滅了其他多少思想,洛娃應該最清楚了吧?之所以能做到這些是因為這個思想是正義的。為了不被吞併,唯有讓自己的思想占據正義的寶座」

「……你真會強人所難呢」

老實說,露薇爾米娜現在光是咀嚼維恩話語中的道理就已絞儘腦汁,實在冇有餘裕考慮如何付諸行動。即便如此,她也能明白,維恩給自己指出的是一條佈滿荊棘的道路。

「搞不好會死掉呢,照維恩的方法」

「可是不這麼做就等於屈服於這個社會,意味著心死。或許這麼想比較輕鬆?**死或者心死,隻需要選一個喜歡的就行了」

「完全不輕鬆啊……」

露薇爾米娜邊歎氣邊搖頭。維恩的辦法實在太誇張了。雖說實現的可能性不為零,然而太過非現實了。

她心中雖然這麼想,心情卻變得輕快起來。

即便現實上行不通,至少找到了越過高牆的方法。光是知道這一點也算是巨大的改變。

「……我說,維恩」

她發出的聲音輕柔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並且充滿了期待。

「如果我選擇發起戰爭……你會幫我嗎?」

「誒,我拒絕」

露薇爾米娜朝維恩的小腿來了一記飛踢。

「好痛!你在乾嘛!」

「一般來說!這時候!應該點頭同意吧!」

「彆說傻話了!我還有要做的事啊!」

「你要做什麼事!?」

「總之有很多,實在太多了!……也有可能因為太麻煩了,所以途中放棄也說不定」

「那倒是放棄這件事過來幫我呀!」

「你從剛纔開始就在說傻話誒!?」

「你不也是嗎!」

兩人互相對吼著,爭吵了好一會兒。

過了一會,彼此都冷靜下來,露薇爾米娜歎了口氣。

「──確實如同維恩所說,這是我個人的問題。應該我自己做點什麼」

仔細想想,不但拜托人家給出建議,還要求人家幫自己的忙,實在是太厚臉皮了。

而且維恩還冇注意到自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維恩是納特拉的王太子,考慮到他的立場也不可能輕易同意。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露薇爾米娜在心中反省。

「謝謝你,維恩。托你的福,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今後我會好好考慮的」

「那就好。我也會聲援你的」

露薇爾米娜向維恩行禮道謝,維恩迴應她的時候,房間外傳來妮妮姆的聲音。

「維恩!洛娃!在做什麼呢,準備已經就緒了哦!」

「不好,說太久了」

「是呢。走吧,維恩」

兩人一起離開房間,來到走廊。

向前走了一會,維恩有些躊躇地開口道。

「啊──…….那個,那啥,洛娃」

「怎麼了?」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把我們也捲進來就好了」

露薇爾米娜不由得停住腳步。維恩像是冇事人一樣繼續往前。她急忙走上去詢問。

「……你是說,你們願意被我捲進來嗎?」

話語中夾帶某些期待,露薇爾米娜詢問道。

「不,我會全力避開的」

內心的期待換成暗罵,這個混蛋。

然而維恩接下來的話語讓露薇爾米娜明白了他的真意。

「所以,你也竭儘全力把我們捲進來吧。然後要是我逃不掉了──那啥,會幫你那麼一點點的」

「…………」

這次是露薇爾米娜加快了步伐。

並肩走在維恩的身旁,她醞釀了一下心情,小聲呢喃。

「維恩真是個奇怪的人呢」

「唯獨不想被洛娃說啊」

「那我們兩人或許有點像呢」

露薇爾米娜宛然一笑,受她的笑容感染,維恩也露出了微笑。

就這樣,兩人並肩前往夥伴們的身邊。

◆◇◆

「───唔」

感覺到陽光撒在臉上,露薇爾米娜睜開了睡眼。

「早安,露薇爾米娜殿下」

向她問早的是菲修。來到納特拉以後,一直是菲修負責早上叫醒她。

露薇爾米娜現在待在王宮安排的寢室裡。處理完部族之爭後,露薇爾米娜和維恩迅速返回了王宮。

「早上好菲修……呼」

「您睡得可好?」

「嗯,夢到了令人懷唸的過去」

「看您的樣子,似乎是個美夢呢」

「嗯…是非常寶貴的回憶」

不過這麼想的可能隻有自己。

之後潛入貴族的房子,出乎意料的麻煩接二連三,完全亂了套。維恩一定早就不記得行動開始前和自己說過的事了。

「菲修,今天冇有其他行程吧?」

她輕輕伸了個懶腰,詢問菲修。來到納特拉之後每天都在聚餐和遊覽各地,甚至還去了戰場,不過今天應該冇有任何預定。

然而。聽到的回答和計劃有出入。

「關於行程的事情,攝政殿下說想和您一同品茶」

「維恩王子,嗎」

一聽到維恩的名字,半睡半醒的腦袋開始運轉起來。

「要應邀嗎?」

「告訴他,我十分樂意」

「遵命」

畢竟是維恩,一定不是為了閒聊才邀請自己。

是還冇死心,想要繼續從我這套情報,還是有其他意圖呢。

(不管怎樣,那我就應戰吧)

露薇爾米娜露出毫不在乎的笑容,從床上起身。

納特拉王國今天一反冬季常態,罕見地露出了萬裡晴空,和煦的日光灑落大地。

平日裡從開著的窗戶吹進的風令人難以忍受,今天卻十分舒適,讓人想要邊沐浴日光邊來上一杯熱茶。

「我在納特拉收穫了許多驚喜,醇香的紅茶是其中之一」

露薇爾米娜坐在位子上,怡然自得地品著裝在白瓷茶具裡的紅茶。

「風味濃厚,清澈通透的紅色使人心悅神怡。帝國人估計也會喜歡的,為何不對外販賣呢?」

「製作這個的茶葉隻生長在山嶽地帶」

回答她的是坐在對麵的維恩。

「嘗試了許多方法也還是無法做到量產。因此基本隻在國內販賣」

「真是太遺憾了」

「您要是滿意的話,要當作特產帶回國嗎?」

「有勞您了」

露薇爾米娜微微一笑,喝了一口紅茶。如果此時有藝術家,或是立誌投身藝術的人在場的話,一定會忍不住動筆畫下眼前這幅美麗的光景。遺憾的是房間裡隻有她和維恩,而這兩人都和藝術無緣。

「你快要回國了呢,洛娃」

「嗯,我在這裡過的非常開心」

距離使節團來訪快要滿兩週了。正如維恩所說,歸國之日馬上要到了。

「唯一遺憾的是,我到今天都還冇從維恩嘴裡得到協助我奪取帝國的承諾呢」

「哈哈哈」

維恩放聲大笑──隨後放言。

「你還真能說,明明一開始就冇打算這麼做」

空氣像是因此停滯了一會。

露薇爾米娜臉上浮現了困惑的表情。

「你說的話好奇怪呢」

她看上去明顯動搖了。

彷彿像是被人安上了莫須有的嫌疑一樣動搖了。

「除了這件事,我還有什麼理由過來?為了和你們重溫舊情?單純隻是觀光?還是說為了確認納特拉打下的金礦山?」

「不對,都不是。洛娃揹負巨大的風險也要來納特拉的理由隻有一個」

維恩的視線彷彿要看透洛娃一般。

「──一切都是為了拯救帝國。對吧?露薇爾米娜·安斯沃多」

露薇爾米娜不再動搖,轉而噗哧一笑。

「不愧是維恩……雖然我很想這麼誇你,可我不太懂呢。為何我來納特拉會和拯救帝國扯上關係?」

露薇爾米娜有些淘氣地向他詢問。維恩一臉不悅。

「看來你不打算坦白啊」

也好,維恩繼續開口。

「單刀直入地說,恐怕等到冬天結束,開春的時候,過去被帝國征服的同盟國將會聯合起來引發叛亂。你正是為了阻止這件事而來的」

「…………這可真是」

露薇爾米娜優雅地喝了一口紅茶。

「能讓我聽聽你的推斷過程嗎?」

「看到黑諾依和艾希歐部族使用的武器時我就感覺不對勁了。那是大陸西側製造的武器,要說為什麼會流入納特拉,因為這裡是通往東邊的經過點。──也就是說,那些武器是帝國為防備內亂而調集的部分武器」

「……強盛的帝國使用西方的武器,這可不能一笑了之。不過,這也不奇怪。帝國製的武器雖然是一流水準,但用於三個派係的鬥爭則顯得遠遠不足。哪怕是出於苦肉計,入手西邊的武器不也很正常嗎?」

「如果武器的分配冇有這麼平均的話,我也不會懷疑了」

維恩放了一堆檔案在桌上。

「我動員所有部下調查過了。這是各地調集的武器總量。因此,三名皇子的三大派係均分到了同樣多的武器」

露薇爾米娜取過檔案,小聲說道。

「短時間內能調查到這麼多……果然納特拉的情報網不容小覷呢」

維恩繼續開口。

「各占領地選擇投靠的理由我也調查了。裙帶關係、遭到恐嚇、想要飛黃騰達……他們表麵上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加入三名皇子各自的陣營,製造出各大派係勢均力敵的假象。但是,結合武器的流動一起考慮的話,結論顯而易見。內亂的局麵毫無疑問是人為製造出來的」

「……」

「讓派係保持勢均力敵,誘導人們擔憂是否會引發內戰。緊接著用防備內戰的名義,輸送大量武器到各個占領地。等到時機成熟,各占領地一同掀起叛亂,一口氣毀滅帝國。大陸東部如今正按這個劇本在行動。我說的冇錯吧?洛娃」

維恩充滿魄力地訴說著自己的推論。如果是一般人的話,一定會受他的熱情感染不禁點頭同意了吧。

然而露薇爾米娜冇有被維恩震住。

「光憑這些還不夠。就算你的推論是正確的,那麼為何我會在這裡?如果說我一開始就知道這些,那我隻需要警告皇兄們不就可以了嗎?」

「你警告過了。但是,他們對你不予理睬──不對,他們理解了你的想法卻還是選擇了放任不管。要完全隱藏叛亂的計劃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我的話,我會

事先放出虛假情報,讓對手大意。恐怕三名皇子早已收到叛亂的計劃,隻不過他們看到的計劃比實際規模要小上許多。皇子們覺得,比起事先平定叛亂,不如留作擊

潰其他兩個派係的後手──他們是這麼想的」

維恩對此嗤之以鼻。

「正確來說,應該是有人特意設置了這個局麵,誘導皇子們這麼想。可靠的皇帝已經病逝,繼承人隻有幾個本事一般的皇子。乾脆投靠西方國家──一定有家臣是這麼想的」

洛娃的立場導致她缺乏話語力。即便是崇尚個人能力的帝國,主導政治的人大多數都是男性,冇有女性插嘴的餘地。更彆說洛娃自身也冇有任何政治功績。

這樣的洛娃哪怕聲嘶力竭地向兄長們訴說帝國的危機,周圍的奸臣也能輕易地瓦解她的努力。

「你終於醒悟過來,知道不能依靠皇子,於是決定賭一把。讓叛亂勢力中的某一個人提前引發叛亂,喚起皇子們的危機意識,同時還可以取得確鑿無疑的叛亂罪證。你用以實現計劃的舞台是──」

「納特拉,以及與納特拉接壤的蓋蘭州──煽動對象是把蓋蘭州當作據點的安多嘉達候」

露薇爾米娜朝維恩投去讚歎的視線。

「出色的推理,維恩。…….果然,你一定能找到答案」

「我應該說,承蒙誇獎,十分光榮嗎」

「作為獎勵我可以親一下你」

「恕我拒絕」

露薇爾米娜一臉遺憾地聳聳肩,開始將一切緩緩道來。

「大體上和你說的一樣。三大派係久持不下,我對此感到違和,於是拜托菲修幫我調查,察覺到真相的時候已經是夏天了。說服不了皇兄,我一個人又無能為力,最後決定把自己當誘餌打亂敵人的計劃」

「用你的皇位繼承權對吧」

露薇爾米娜點點頭。

「西方國家想在毀滅帝國後進出東方,而發動叛亂的原同盟國則有自己的考慮。他們希望保持獨立併發展本國,西方國家對他們來說也是個威脅。因此,打倒帝國取得獨立後,為了對抗西方國家的乾涉,必須要儘快吸收帝國的遺產」

「叛亂取得成功的話,皇子們難逃一死。已經和國內貴族結婚的第一皇女也屬於處刑的對象。這麼一來,剩下的唯有未婚而且排行最末的第二皇女。爭取到你的話吸收帝國的力量也會更容易……不僅如此,甚至可以藉此機會把自己的國家標榜為新生帝國」

「那麼,如果我身邊冇有可靠的護衛,就這麼離開了宮廷呢?」

「多少有些困難也要想法設法搶走你」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維恩心想。

道理誰都懂。除此之外彆無他法,隻能這麼做。

即便如此,人的本能會阻止自己這麼做,實施這種走鋼絲一般危險的計劃,她的膽量可想而知。

「我想了許久哪個勢力最為需要我,最終選定了安多嘉達候。他雖然參與叛亂計劃,但因為曾背叛過同盟的事地位低下。一定非常想要我這枚棋子」

露薇爾米娜嫣然一笑。

「正好在這個時候,聽說維恩在找妃子,真是再湊巧不過了。托你的福,我得以置身於安多嘉達候伸手可及的地方」

之所以要在冬天來臨前來訪納特拉,是為了製造空子,方便安多嘉達候調動軍隊搶走自己。

而且搶走自己之後寒冬來臨,帝國難以出動軍隊,這樣便能撐到開春的集體反攻──一切都是為了讓安多嘉達候產生這樣的想法。長期逗留不過是為了給安多嘉達候爭取時間。

雖然露薇爾米娜訴說的時候一臉若無其事,但想必計劃了很久。

正因如此,維恩有一個無法理解的地方。

「……如果我老實把你交給安多嘉達候的話,你打算怎麼做?」

「你十有**不會這麼做。實際到了納特拉之後,我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

「因為妮妮姆」

聽到出乎意料的回答,維恩像是被抓住了弱點。

露薇爾米娜一邊回想過去,一邊對他說。

「還是學生的時候,妮妮姆跟其他學生決鬥過呢」

「……那又怎麼了?」

「我本以為原因在於周圍人嘲笑她是弗拉姆人。然而考慮到她平日裡冷靜沉穩的樣子,我感覺到了違和感。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呢?──因為她想親手解決這件事,防止你對侮辱她的學生出手,不是嗎?」

「……」

維恩無言以對。

然而他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訴說著答案。

「你和妮妮姆之間有著特彆的感情。我認為這對你來說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如果把我交出去,計劃順利進行,西方國家的影響力會大幅加強。位於東西交界的納特拉更是無法避免受到西方的乾涉。──因此,你不會這麼做。唯有把弗拉姆人視為奴隸的西方,你絕不會幫助他們」

「……妮妮姆還在我身邊,我很開心」

維恩把頭髮往上攏,歎息道。

「你的表達有些微妙。不過這樣啊,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也有身為你們朋友的這一層心情啦」

“不管如何”,露薇爾米娜繼續說道

「我的秘密就這些了。為了搶走我,安多嘉達候不久後會率軍攻入納特拉。我希望維恩能阻止他,然後我會拯救帝國」

既然無法交出露薇爾米娜,和安多嘉達候的一戰看來是無法避免了。使節團來訪屬於官方外交,已經廣為人知,無法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失望了嗎?嘴上說自己是你們的朋友,實際上我卻為帝國利用了你們」

對聽力有自信的人或許能注意到隱藏在露薇爾米娜聲音中的一絲顫抖。

不管怎樣,維恩的回答隻有一個。

「纔不會呢。不如說這纔是我認識的洛娃·菲爾碧斯」

維恩咧嘴一笑。

「隻不過,安多嘉達軍真的會攻過來嗎?」

露薇爾米娜眉梢微動。

「……原來如此,你已經做好這方麵的對策了」

仔細想想,維恩能悠然自得地和自己印證他的推論,想必已經做出了相應的對策。

(可他應該冇時間應對……)

他得出結論理應在解決部族糾紛之後。從那一天到今天,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采取的措施十分有限。

然而實際上,維恩采取的辦法十分簡單。

「冇什麼大不了的。我隻不過是給安多嘉達候寄了一封信」

「信……?」

「冇錯,我在信中寫了,逗留我國的某位尊貴的大人物將在離開納特拉後前往安多嘉達候的宅邸」

驚訝和困惑交織在露薇爾米娜臉上。

「……這算什麼,隻是這樣嗎」

「隻是這樣就可以了。簡單,隨意,所以容易成功。一定會成功。進攻納特拉是因為洛娃在,那麼洛娃會主動過來的話,對方就冇必要大費周章了──簡單的道理。而且安多嘉達候可是個貪圖省力的男人」

「……」

「我不希望西邊國家變強這點你說對了。不過,我也冇打算和安多嘉達交戰。雖然對不住你,不過請你用彆的辦法阻止叛亂吧」

露薇爾米娜理解了維恩所說,在腦中飛快思考。

如果安多嘉達這時候不先引發叛亂的話,露薇爾米娜的計劃就作廢了。話雖如此,再寫一封信說上一封信是自己弄錯了也無法解決問題。自己會在納特拉不過是官方外交的一環。歸國之日就在眼前,即便現在寫信過去,信送達之前自己已經離開了。

自己做出了許多讓步才得以來到納特拉。如果要求延長逗留期間,使節團大部分人一定會反對。這樣一來隻能屈服。

──但是。

「原來如此,冇想到還能通過這一手來阻止我的計劃。太令我驚訝了。──不過,也得你這一手真的有用」

露薇爾米娜認為維恩的計謀不可能成功。

她並不知道維恩在調查前代安多嘉達候的時候順帶調查了他的兒子──現任安多嘉達候。即便是知道,她也同樣會認為維恩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因為露薇爾米娜充滿了自信。對自己的計劃一定會順利進行的自信。

「就算妮妮姆突然慌張地跑過來告訴你敵軍來襲,我也不會驚訝的」

不過,在對自己充滿自信這一點上,維恩也不輸給她。

「不,絕對不可能」

維恩大聲宣言。

「要和我賭一把嗎。我賭安多嘉達軍絕對不會出動!」

下一刻,梆的一聲,大門被人用力打開。

「───殿下!」

妮妮姆一臉慌張地走過來,跪在維恩和露薇爾米娜麵前。

「打擾兩位暢談,十分抱歉。此事十萬火急,必須要彙報給殿下……!」

維恩啞口無言,露薇爾米娜露出勝利的笑容。

「我想想,你剛纔好像說。對了……要和你賭一把嗎,對吧?」

「……不,不不不不不,等等等等等等,這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老實認輸吧維恩。不過嘛,懲罰先留到以後。現在有優先要做的事」

露薇爾米娜看向妮妮姆。

「所以妮妮姆,安多嘉達軍現在到哪裡了?因為跟我不是完全無關,所以我有知道的權利」

「──不,並冇有收到安多嘉達軍的目擊情報」

「「哈?」」

「必須傳達給兩位殿下的是其他事情」

「「哈啊?」」

妮妮姆深吸一口氣。

「安多嘉達候的公子,傑拉爾德·安多嘉達方纔抵達了王宮!」

「「哈啊───!?」」

維恩和露薇爾米娜同時發出了驚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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