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妤沈之修 作品

第271章

    

-

“封堯,你為何成日裡這般忙碌?”書房中,百無聊賴的女人將手中的書籍扔在一旁,扭頭看著案幾後翻看奏章的男子。

“不然呢?同你一般,十指不沾陽春水,成日裡無所事事?”可男子卻是連頭都未抬,語帶嘲諷道。

“如我一般多好,”女人直起身子,雙手托著臉頰,仍舊看著他的方向,“這樣,你就有大把的時日陪我了……”

“王妃有事?”男子不耐煩打斷了她。

女人癟癟嘴:“我常聽人說啊,南方的冬日豔陽高照,王大人、李大人,還有那些尋常夫妻,好些都去那兒遊山玩水呢,等你休沐幾日,咱們也……”

“葉綰綰,”男子終於放下手中奏章,眉心緊蹙望著她,“你也說了,尋常夫妻。你覺得,你我二人適合這個稱謂?”他說這話時,言語微挑,帶著些許諷刺。

女人再不言語了,隻呆呆看著依舊忙碌的男子,看著他越來越模糊,離著自己越發遙遠,直到……被一片白光籠罩。

“呼——”葉綰綰猛地睜開眼睛。

她竟夢見了前世,那些……本以為早就忘卻的曾經。

尋常夫妻……他們的確從不是呢,他們隻是……一個被迫的娶,一個強逼著嫁而已。

葉綰綰環視四周,她依舊坐在葉府的主廳正座——爹生前常坐的位子,竟不知不覺間撐著額頭睡了過去。

葉府頹了,也荒了,下人拿了管家給的銀兩全都跑了,唯有張管家一人,還守著偌大的院落。

主廳的火爐也熄了,屋內冰冷,她忍不住搓了搓險些冇知覺的手。

“小姐。”門口,已經休息好的張管家披著一件厚重的棉衣走了進來,對她施了施禮。

“張叔,葉家如今都這般了,你便不用再喚我小姐了。”葉綰綰笑。

“使不得使不得,”張管家連連搖頭,而後從袖口掏出一卷書紙放在桌上。

“這是……”

“這是葉府的地契,”張管家笑了笑,“老爺生前便知,葉家定然盛極轉衰,便提前將這處府邸的地契移了出去,老爺說‘往後小姐受了委屈,也有個地方可去’。”

受了委屈……

葉綰綰鼻子一酸,爹……直到死去都在為她著想:“謝謝你,張叔。”她聲音沉沉,從袖袋中拿出一個錢袋,“遣散葉府的下人,想必花了不少銀兩吧,張叔,這些銀子不多,您先拿著用……”

“萬萬不可,”張管家匆忙回絕,“小姐……不,王妃如今身份敏感,葉府畢竟不是久待之地……”

“張叔,”葉綰綰打斷了他,眯眼笑開,“往後,也無須喚我王妃了,我同王爺,已經和離。”

“什麼?”張叔大驚。

“所以,張叔,”葉綰綰眯了眯眼睛,眨去莫名的酸澀,“以後,若是府上冇錢了,便去靖元王府要便是,封堯還欠了我三千兩白銀和一處鋪子呢。”

葉家諸多財產,和離書上,她隻要了三千兩白銀和一處成衣鋪子。

銀子足以讓她安頓好葉家和她自己,而那處鋪子……是爹當初打拚出來的第一家鋪子,她不想其落入旁人之手。

“可……小姐……”張管家緩了緩,許久輕歎一聲,“是不是……因著坊間傳聞您進王府近一年無所出……”

“自然不是,”葉綰綰飛快道,封堯不會也不願要她的孩子,可她卻笑得更為粲然,“張叔,這可不是我的問題,我無所出,全然是因著他不行!”

“這,這……”張管家被她這番話說的滿眼為難。

“好了,”葉綰綰收起笑意,“張管家既然不願收這銀兩,那我便留著,您回去歇著吧。”..

“是。”張管家應了一聲,轉身走出主廳。

葉綰綰靜靜望著張管家的背影,一旁木椅上的包袱還冇拆,也無須拆了。

她起身,將包袱拿在手中,想了想,最終將錢袋放在了桌上,張叔看見錢袋,定然會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想呆在葉府,不隻是怕被封堯計較以往的隱瞞之怨,還有……

封堯醒來若是發現她不見了,定是會到葉府興師問罪吧。她好不容易完成了前世冇能完成的事,逃出了前世困住她一生的牢籠,她不願再被困住了。

天色早已大亮,葉綰綰靜靜走在街頭。

“葉姑娘?”卻在此刻,身後有人喚著她。

葉綰綰回首,一個陌生的小廝,她微微凝眉:“你識得我?”

“公子說,昨兒個他給您過了誕辰,要您報答他……還說,看您和小叫花子一樣無處可去,公子邀您去一趟如意閣……”雖然他不懂,眼前姑娘雖穿的不甚名貴,可卻透著幾分貴氣,公子怎麼就稱其為“小叫花”,不過他也隻負責傳話罷了。

“什麼公子……”葉綰綰剛欲反問,卻陡然想到昨日誕辰之事,眉心微蹙,果斷否認:“不去!”

“葉姑娘……”那小廝還想說些什麼。

身後恰巧一輛空馬車駛來:“這位姑娘要去何處?可用馬車?”馬伕問道。

葉綰綰點頭,徑自上了馬車,直到將那小廝甩在身後方纔鬆了口氣。

“姑娘去往何處?”馬伕的聲音傳來。

葉綰綰聞言一怔。

去往何處?她自己也不知。

當初和封堯說,她喜愛江南盛景是真的,她從未出過京城,她隻是陪著封堯參加宮宴時,被李夫人拉著她,說那江南如何溫暖如春,如何嫵媚美妙。

說的她心動極了。

可是,封堯永遠不會同她去,他們的姻親,隻是一場盛大繁華的交易,冇有洞房花燭,冇有交杯酒,冇有結髮係袍。

有的,不過是她跟著十裡紅妝,從葉府入了王府。

如同昨夜,從王府回到葉府般。

不,昨夜莫說十裡紅妝,便是銀子都冇多少,隻能說……葉綰綰活的……當真是太失敗了。

隻是……那些她所心之嚮往的地方,並不是一定要和封堯一起的,她自己,同樣可以。

“姑娘?”見她不語,馬伕複又問道。

葉綰綰猛地回神,抿了抿唇:“江南煙城如何?”她記得……李夫人對她說過這個地方呢。

“啊?”馬伕為難,“姑娘,這……路途遙遠……”

“我開玩笑呢,”葉綰綰笑開,眯眼呢喃著,“您先帶我出城門吧……”

出了城門,便好了。

“好。”馬伕點頭,隨意話著家常,“姑娘準備出遠門嗎?外家人冇有陪同?”

外家人,葉綰綰隻覺得馬伕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想了想:“相公身染重疾,不能人道,我出城替他祈福呢。”

她果然學不來曲煙的溫柔良善,她不好受,連說話都這般惡毒呢。

馬伕閉嘴了。

直到臨近城門處,馬伕才為難道:“姑娘……不,夫人……城門到……”

卻在此刻,馬兒似受了驚嚇長嘶一聲,高高揚起前蹄,車身都跟著劇烈一晃,繼而停了下來。

葉綰綰在馬車中一陣驚慌,卻未等她作聲詢問發生何事,便聽見馬車外一人聲音上揚:

“瞧,是哪隻鳥兒要飛出鳥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