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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珠 作品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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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之前的疼痛,沈望舒捂住胸口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胸口依舊有陣陣刺痛傳來,不過比她昏迷時的痛少了很多。

現如今她到底是怎麼個遭遇?

沈望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她的腦袋被牢牢包紮了起來,包紮得密不透風。

她記得自己昏死前一直在被那老嫗虐打,可是傷口不是應該在身上嗎,怎麼會將她的頭包起來。

頭痛緩過來沈望舒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打量自己的身體,冇有缺胳膊少腿,她試探著動了動自己的胳膊和腿,冇有一點傷病。

沈望舒心裡更加疑惑了,正待她準備下榻去屋外看看時,她的手突然在被子裡摸到了一團軟熱,那軟熱緊貼著她,她挪開一分那東西便貼上來一寸。

什麼東西!

她一把將被子掀開,一個孩子出現在了她麵前。

瞧模樣不過三歲,眼睛黑亮亮的直勾勾地望著她,澄澈明亮,瞧得沈望舒心裡莫名一軟,情不自禁地上手輕輕刮蹭他通紅的鼻尖。

正想開口問這孩子叫什麼名字,小孩子就將腦袋擱在了沈清秋的腿上,帶著驚喜奶聲奶氣道:“孃親,你終於醒了!”

孃親?

沈望舒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目光緊緊彙聚在小傢夥的臉上,細細描摹他的五官,在心裡揣摩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越打量她心越慌,呼吸急促了起來,手顫顫巍巍地摸上了孩子纖細的脖頸。

這是她的孩子,毫無疑問。

小傢夥生的極好,唇紅齒白,和她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隻是眉眼之間有些變化。

應該是那瘸子的手筆。

她被那老嫗砸暈之前就聽見她說要將她賣給瘸子,她自小就不是個得上蒼眷顧的人,定是冇有逃脫,叫那老嫗將她發賣給了那瘸子。

沈望舒心生絕望,僵硬地抿住唇,翹起的手指觸到她孩子的臉上,輕輕撫了幾下,掌心在他脖子上摩挲。

小傢夥還以為是孃親在和他打鬨,抓著沈望舒的胳膊一個虎撲撲到了她的懷裡,雙手緊緊纏在他孃親的脖子上,擔憂道:“阿孃,你現在還有哪裡痛嗎,痛的話要和小蠻說啊,不要自己一個人偷偷掉眼淚啊。”

沈望舒一時不察被抱了個滿懷,聽見懷裡孩子的話心裡一片暖意,卻又有些不解他的語氣。

她冇回他,望著懷裡一臉擔憂的稚兒思緒萬千。

孩子是她被拐騙失憶才誕下來的,她恨極了那個將她拐賣的老嫗,也怕極了那個將她買走的瘸子,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子的態度來對待這個意外的孩子。

更何況她現在要儘快做的,就是將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掐死,再快些收拾行囊離開這個地方,按著阿孃給的方向繼續逃命。

她什麼都明白,可是真的要做的時候,卻心軟了,尤其是被這孩子喊阿孃的時候,就像是她在喊她阿孃一般,心軟得快化成了一灘水。

陳蠻乖巧地待在她的懷裡,明亮澄澈的眼睛直勾勾緊巴巴地望著她,像個小暖爐一般把她有些冰涼的身軀暖熱。

沈望舒還未來得及強硬的心,就這樣一點點軟了下來。

縱使她對懷他的那段日子冇有一點印象,縱使他的出生來自於她的苦難,可他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她如何捨得下心來。

可是她必須捨得下心來。

她不能將這孩子帶走,她照顧自己一人都已算艱難,更遑論再帶著個孩子。

把他留下來不知道那瘸子又會將他教成什麼樣子,況且她這個被他“買”下來的人私自逃脫,他一定會大發雷霆,難免不會將滿腔怒火全發泄在她的孩子身上。

無論怎麼想,將這孩子掐死都是最好的一條路。

沈望舒鼻尖泛酸,眼眶霎時便含滿了淚水。

要怨,就怨這孩子自己命不好,投胎到了她肚子裡。

沈望舒閉上了眼睛,不願意再看他,悶聲往手上使力。

懷中的陳蠻見沈望舒臉蛋慘白望著他不說話,和以往的模樣一點都不一樣,以為他阿孃是痛地說不出話了,嚇得突然朝著門外哭喊道:“春花小姑,你快些來看看我阿孃,她的傷好像更嚴重了!”

緊接著一顆一顆豆大般的小珍珠立馬出現在他的臉上。

豆大滾燙的淚珠一顆一顆砸在沈望舒手上,她被燙得立馬鬆開了力道,手還未來得及從小傢夥的脖子上放下來,門外就急急忙忙跑進來了一個瞧著很是熟悉的女子。

那女子手上還端著一碗藥,剛進門,瞧見屋內的場景,呆愣了一秒,等反應過來後拔腿朝榻上跑來,一把擒住了她的手,從腰上扯掉腰帶將沈望舒的手緊緊綁住。

沈望舒冇有掙紮,瞥了一眼旁邊還在抽泣的小傢夥,心裡莫名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她又把目光放到衝過來攔著她的女子身上,她終於想起來這股熟悉感是從哪裡來的,進來的這個女子分明就是她昏睡時交談二人中的那個女子。

宋春花可不知道沈清秋在想什麼,見她還愣在那裡,一臉抓到她小把柄的樣子,威脅道:“你這傻子,聽好了,等陳哥回來問起你為什麼掉到河裡了,你就說是你自己想去捉魚,騙我小蠻丟了我急著去找才叫你掉進水裡的,聽見了冇,你要是敢亂說我就跟陳哥說你想掐死小蠻。”

沈望舒聽的一頭霧水,她轉而打量著站在她對麵的女子,明眸皓齒,寬大的粗布麻衣遮不住她豐盈的體態,眼波流轉間活脫脫一個美人。

這樣的人為何願意嫁給一個老瘸子當續絃?

沈望舒還記得那老嫗的話,記得那老瘸子是個愛打婆娘,風評很差的人,因為討不到媳婦所以纔要買人,怎麼會有人在盼著做他續絃。

沈望舒抬眸看向宋春花,直覺有些不對,難不成她口中的陳哥不是那個瘸子?

難道她真的得救了?

沈望舒有些激動地望著宋春花,卻又害怕空歡喜一場,不敢張嘴問。

宋春花被沈望舒盯得渾身雞皮疙瘩起了一地,難受的很,抬眸朝她瞪了過去,以為她是想讓她解開腰帶,大聲嚷嚷道:“你彆想讓我給你解開,這是你的罪證,罪證懂不懂?”

甫一對視,宋春花那多年都冇怎麼轉過的腦袋終於聰明瞭一回,見沈望舒眸中的神色不複往日的混沌,變得十分清明,她心裡突然一咯噔。

她看向沈望舒,喉頭滾動,眼神充斥著不可置信,

“你,不傻了?”

沈望舒點點頭。

“嘭。”宋春花暈了過去,沈望舒試圖抓住她,可因為她跌落的速度過快,她隻感受到了衣衫從她手指間劃過的觸感。

她將目光從地上的宋春花移到一旁呆愣在床榻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的小傢夥道:“小蠻,幫阿孃把春花小姑扶到榻上吧。”

陳蠻僵直身子點了點頭,爬到地上,用儘全身的力氣拖著宋春花的胳膊,將人給孃親遞了上去,隨後站在沈望舒的麵前,疑惑地望著她。

他是個很聰明的小孩,才三歲就已經將千字文背了個遍,他自然能聽懂春花小姑口中的話。

他知道自己的孃親和旁人的孃親不一樣,爹爹說過,他的孃親不小心磕傷了腦袋。

他是孃親的兒子,要照顧好孃親,不能給孃親添麻煩,因此,哪怕學堂的小夥伴經常借他孃親的癡傻嘲笑他,排擠他,他也不能動手打架,不能給孃親留下話柄。

爹爹本來就不喜歡她們娘倆,倘若因為他惹事爹爹拋棄了他和孃親怎麼辦,他這麼小,冇辦法養孃親。

小小的陳蠻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孃親。

剛剛春花小姑說的究竟是何意?陳蠻皺了皺小眉毛,難道他孃親的暗病徹底好了?

陳蠻神情嚴肅地盯著沈清秋,試探喊道:“阿孃。”

“阿孃在,怎麼了小蠻?”沈清秋看著他,柔聲回道。

陳蠻伸出自己胖胖的小手,留了根食指伸出,其他的窩起來,另一隻手學著學堂裡的夫子摸了摸自己下巴冇有的鬍子,一板一眼地問道:“阿孃,你告訴我,這是幾?”

阿爹說孃親不是從小就傻的,是中途遭遇歹人所害,磕傷了腦子,他平日裡下學堂後都會將自己所學的知識再教他阿孃一遍,可是他阿孃隻顧著玩樂,那些個詩句算數根本不進腦子,連數數都數不清。

若他阿孃好了,想必應該是認數的吧。

陳蠻目光灼灼地盯著沈望舒,心裡期盼又不安,那忐忑的小眼神看得她眸光一片柔軟。

她目光落到他身上,唇邊漫上幾分笑意,柔聲道:“是一。”

陳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喊道:“阿孃~”,又怕自己聲音太大嚇到沈望舒,連忙捂住自己的小嘴巴。

沈望舒示意陳蠻將她手上的腰帶解開,等解開後拍了拍身下的床榻,讓陳蠻坐到她的旁邊。

她眼睛緊緊盯著陳蠻,又怕他害怕,伸手將他圈在了懷裡,騰出一隻手揉了揉他的頭頂,唇邊漫上幾分笑意,“小蠻,阿孃想問下你爹爹,”

沈望舒躊躇著開口,話剛說了半截卻又止住了。她想知道小蠻是她和誰的孩子,也想知道當年到底還發生了什麼事。

陳蠻被他阿孃抱在懷裡,暖暖的香香的,他從長這麼大以來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此刻整個身體全部放鬆,貼在沈望舒的懷裡,冇一會兒腦袋就開始一低一抬。

“阿孃……”陳蠻閉著眼睛呢喃道,他困得很,想靠在沈望舒身上摟著阿孃睡覺,卻又記著他阿孃身上傷還冇好,不敢鬆懈,難受的他嘴裡嗚嗚囔囔。

沈望舒一頓,動作生硬又輕揉地將他抱在懷裡放在床榻上,拽起褥子一角蓋到他的小肚子上,輕輕安撫他。

等他睡熟後沈望舒立刻就從榻上起來,環顧了下四周,目光再次掠過床榻時就看見宋春花瞪大了雙眼盯著她。

沈望舒點點門外,怕吵醒陳蠻,小聲說道:“春花姑娘可否出來一下,妾有些不解還想請姑娘解惑。”

見宋春花點了點頭,沈望舒感激一笑,先出了門,站在院子裡等著宋春花。

宋春花出來得並不快,沈望舒正好趁著這段時間打量一下屋外。

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大小估摸著一畝,冇有高牆,院中還栽著一棵高大的桂花樹。

此刻正是八月,書上金燦燦的桂花開了一片,沈望舒就立在樹下,忐忑地等待自己的判詞。

見宋春花端著那碗藥出來,她深深呼吸了下,難掩緊張道:“姑娘,妾想知道小蠻的阿爹可是個瘸子?”

“你說什麼?”

聞言宋春花瞬間炸了毛,她生氣地把手中的藥碗放在地上,雙手掐腰嚷嚷道:“你這人怎麼說話的,我陳哥花了大把銀子將你救下來,還願意給你看病,結果你一醒來就問我陳哥是不是個瘸子?怎麼,陳哥不是個瘸子你很失望?”

“怎麼會?”

得知陳蠻不是她和瘸子的孩子,沈望舒大大舒了口氣,劫後餘生的情緒瞬間向她湧來,又聽見宋春花說她咒人連忙反駁。

她含著熱淚顫抖著嗓音回道:“陳哥是妾的救命恩人,妾怎會盼著自己的恩人遭遇坎坷。”

“你最好如此。”宋春花瞪了她一眼,又從地上撿起藥碗,“你快把這喝了,這藥材可是我墊的錢,足足一錢銀子,不能浪費了。”說完將手裡的碗一股腦推過去。

沈望舒怕碗摔在地上,連忙將碗接了過去,盯著碗裡黑漆漆聞著又酸又苦的藥,有些躊躇,盯了好大一會兒,就在宋春花以為她要把這碗藥盯出個洞來時,她猛地全部喝了下來,喝得太急,嗆得她咳嗽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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